摇摇欲坠,脱口而出的话,瞬间变作了其他:“请府医过来。”
丫鬟面露难色,回禀道:“府医昨日告假,回家乡去了。”
宝扇声音细弱:“只是寻常小事,不必劳烦府医。”
丫鬟闻言,看着宝扇的视线,多了几分感激。府医告假之事,王氏是知晓的。但主子诸事忙碌,一时忘却了也算正常。但王氏想请的大夫没请到,心中郁郁,生出的火气,可不论是何种原因,全要她们来承担。这会儿宝扇主动解围,王氏定然不会为这些小事动怒,她这个回话的人,也免于遭受责罚。
见王氏凝眉沉思,丫鬟赶紧道:“府上还有一位大夫,只不过精通的是跌打损伤,骨节错乱”
王氏挥手道:“那便唤他过来。”
为女子诊断之事,想必哪个大夫都能察看。
大夫急匆匆赶到,宝扇的手掌下垫着软帕,又用一根细线,悬在宝扇纤细的手腕处。
大夫两指按在细线处,神情专注,片刻后向王氏回禀道:“小娘子气血不足,需要多喝些滋补的东西。至于子嗣之事,现在并未见端倪。”
王氏拢眉:“那怎么会闻不得浓烈的气息”
“气息不足,脾胃有伤,自然闻不得。”
王氏了然,但心底生起莫名的怅然,她已经做好了宝扇有孕的准备,却突然得知,只是气血不足。宝扇起身向王氏行礼,王氏手掌微晃,让她不必多礼,养好身子重要。
望着袅袅婷婷走出去的身影,王氏仍有几分不忿:怎么会如此,若宝扇当真有孕,她定然将人接到身旁,亲自照看,直到她生出腹中孩儿。至于萧与璟,若得知宝扇有孕,恐怕也是欣喜的,这是他的血脉,他也不必再委屈自己,整日流连在宝扇身旁。
可惜,一切皆是妄想。
宝扇回了偏院,饮下了厨房送来的滋补的汤水,脸上的血气恢复了些。素来沉稳的丫鬟心中困惑,想出声劝告两句,既然大夫都已经说过气血不足,宝扇万万不可再做今早那般的举动,丁点米水都未进,可她见宝扇眉眼疲倦,将口中的话语尽数咽在腹中,掩上门出去了。
素手柔荑抚摸上腹部,宝扇眉眼温和,距离上次萧与璟来时,只有区区一月之隔,若是经验老道的府医亲自察看,即使月份浅,脉搏虚浮,也能把出是喜脉,正如她换了朴素的衣裙,用幕篱遮面,听到大夫语气温和,笃定至极地向她道喜月份虽浅,但确实摸到了,小娘子还需保重身子。但是换了不善于此道,况且隔着一条细线,本就虚浮的脉搏,更如同林间云雾,瞧不真切。
宝扇起身,端起面前的浓茶,尽数泼洒在窗边的草木中,而后重新倒了一盏清水,小口轻饮着。
她不将喜脉之事宣之于众,一是因为王氏,王氏本就多疑,将宝扇领进府也是为了绵延子嗣,若得知宝扇果真有孕,定然会将她拘束在身边,派一众人照看着。到时宝扇所有的举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有所谋算,也无法施展开。二是为了萧与璟,若被王氏拘在身旁,以萧与璟的脾性,也不会为了那些床笫之事,强行将她接回去。如今堪堪有一月,到生下子嗣,再养护好身子,大概有十几个月,萧与璟就是对她有丁点心思,也会被消磨殆尽,到时一切从头再来或许有了子嗣在身旁,萧与璟会对宝扇怜惜更甚,只是宝扇不愿意那般行事。她所需要的是,是萧与璟的全部心思,而不是母凭子贵。以孩子做手段,只怕到时萧与璟也分辨不清,对待宝扇的,到底是内心生出的情意,还是因为她是孩子生母,而给出的怜惜。
宝扇询问过大夫,像她这般的身子,到腹部显露,还有数月之余,她不能再徐徐图之。
在出府游玩之事上,王氏不曾拘束着宝扇。宝扇便叫了一辆马车,连丫鬟都未曾带。她面上布满红霞,欲言又止地向刘方诉说:“我想去寻萧郎,不知他当值的地方在何处。”
刘方知道她近来身子不适,又久未见萧与璟的面容,心中思念,这会儿生出了女儿家的情思,也是自然的。刘方便嘱咐车夫,将她送到距离萧与璟当值的场所,最相近之处。
车夫将宝扇放在官道上,便架着马车去寻茶棚去了。不是他故意偷懒,而是此处不许马车驻足,官家下的这个命令,是为了不让臣子奢华行事,而是以双足行路,官家也不苛责,只需臣子走完这条道路,便可坐上马车。
宝扇身上带着几层轻纱遮面的幕篱,身姿翩翩,微风拂来,吹起她的衣裙,飘飘欲仙,更显出弱柳扶风。
“小娘子。”
一声极其欢快的声音落在宝扇耳边,她轻抬起头,才发现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正眉眼弯弯地站在她身前。宝扇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声音柔柔:“你是哪个”
对于宝扇记不得自己面容之事,赵术心中苦涩,但双目炯炯地望着轻纱层叠的宝扇,放轻声音:“我是赵术,是萧郎君的同僚,你或许是记不得我了,上次你抚弄琵琶,一直留存在我心中,久久不能忘怀。”
宝扇垂下脑袋,心中暗道:自然是记得你的,今日也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