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阳能看出来, 鸠摩和尚是不愿意与他多接触的。但他并没有气馁!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这么简单就能办成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也不会是这样子了。他看了一眼食盒,突然想起小韩不信里说, 周梨时常将卤菜铺子的边角料送给街上的小乞丐们。
这时而久之, 便有几个要好的,如今在周家做事, 有一个直接跟他们来了上京,眼下跟在白亦初的身边做个小随从。
可见这心地善良的人, 不管是到了哪里?都还是一样的,他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分配给这些伤患, “这是状元郎家里送来的,你们慢些吃。”
堂里的人朝他谢了, 又说状元郎家真是菩萨心肠, 这么大晚上的, 还要给他们送这样的好饭菜来,心里如何不感激?
而姜玉阳则进了佛堂里,看着一点点拨弄着灯芯的鸠摩和尚, 走过去将放在他脚边的油壶递给他。
鸠摩和尚还以为是庙里的小沙弥, 正要叫他赶紧去休息, 一回头发现竟然是姜玉阳, 微微顿了一下, 才将油壶接过去,“阿弥陀佛!”然后继续给油碟里面添油。
不晓得是过了多久,那边的堂里已经听到伤患们沉睡后发出的呼噜声,鸠摩和尚听的这边的佛堂却是一片安静,便以为姜玉阳已经走了,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打算也回禅房里去。
不想一回头,看到了那一抹青绿色。“阿弥陀佛!姜施主,你走吧,眼下你也看到了,贫僧的眼里再无世俗三千丈,唯有这佛前一盏灯。”
姜玉阳仿佛一株松树一般站在佛堂门口,“若您心口如一,姜某自不会再多纠缠。毕竟世人说的好,只有遁入空门,没有坠入红尘。”
“阿弥陀佛!”鸠摩和尚双手合十,却不敢去看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说道:“世间万事,无论何死生大事,又或是定国民安,终有缘法,一切自有菩萨。”
姜玉阳并没有因为他的推三阻四露出半点愠色,只静静的等着他说完,才道:“师父若真能如同言语所说,姜某倒也无话可讲。不过你句句不离菩萨缘法,既如此,你点这些灯做甚?心中有佛就好了,何必浪费这些油钱?不如拿这油钱去体恤外面的伤患,替他们看病医治不是更好?那才是真正的佛,而非是在深夜点着叫更夫心惊胆战的大片灯火吧?”
他说完,只抬起双手,朝呆住了的鸠摩和尚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片刻,鸠摩和尚便听得关门的声音。他突然有些迷茫起来,回头看了看这塑了金身的菩萨,被这数百盏灯映得辉煌光亮。
与这夺目的光芒比起来,外堂那些着破衣烂衫的伤患就这样躺在只铺了一层席子的地板上,横七八竖的,仿佛像极了身在地狱。
可明明这里是佛堂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鸠摩和尚连忙念叨起来,收回看朝外堂的目光,试图将自己有些乱糟糟的心安定下来。可如今再看这些塑了金身的菩萨,他心里确实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开始疑惑,在这庙里念经,度的是自己还是世人?
又或者这一切都只是虚假,不过是叫自己得些心安罢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佛堂里走出来的,就这样呆滞的站在门口的罗汉松下,旁边紧挨着小小的禅房。
小沙弥起来撒尿,见着他雕像一般站在这里,给吓了一跳:“师傅,大晚上的您不睡觉站在这里做什么呀?”
过完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自己摸索到后面去找尿桶。
可鸠魔和尚睡不着了,他一闭上眼睛,许许多多故人面容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鲜活的死亡的,满脸是血的,没有脑袋的。
又说姜玉阳自这里离去后,路过那挂着周府两个字匾额的高大房门,左右还各自有两扇小门洞,门口的台阶与大门口的相连,不知道是什么石材堆砌的,约莫七个台阶左右。
也是了,这些大门大宅的,最是讲究,这台阶自然只有七个才对。
七上八下。
他看了一会儿,把目光收回来,没有要上门的意思,只稍微停留了一下,便离开了。
也是这一片城区,他进了另外一座宅子的侧门。
这个时辰,大部份人家已经都歇下了,房屋里还透着亮光的极少。
这一处院落也是的。
上京的四月天,可以没江南的那股子暖意,反而已经多了一股夏暑气。庭院里花木扶苏,更是茂盛。
姜玉阳一路遇着几个仆从,都朝他屈膝行礼,等他到了那书房门口,门口便站出来一个体型健硕的男子,“少主等你好一会儿了,快些进去吧。”一头说着,将那帘子给他打起。
姜玉阳进去,便见着靠在椅子上看书的杜仪。
如今的杜仪已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了,却没有因为在这外流落而显得苍老疲惫,反而那种自来压制在骨子里的尊贵却越发彰显出来。
他只随意地坐在那里,也不要做什么,可那举手投足间,透着的都是一个至高者才有的气质。
“他没有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