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枳。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那句“你是不是很开心”一下子卡在喉间。因为她觉得,贺知野,好像有些累。
“枳枳。”对面压着很低的呼吸,对她说,“我不在c市,我在帝都。这一整个暑假都不会回去。”
她张了张嘴,突然语速极快地笑着告诉他“没关系,那、那我找小叔叔,找党夏玩儿,也是一样的。”
岑枳后来想,那个暑假,如果她接受自己的确不是个“正常人”的现实,不刻意追求“正常人”的“惊喜”,是不是,是最有可能见到贺知野的一次。
时间再往前倒,就是她离开的那天了。
原来,她那天背的小书包里,不光有她装了双份文具的文具袋,不光有三颗奶糖,也不光有那天上课要用的书。
还有她高二上学期没用完的演算本。
那个高二最后一次月考前的课间,她在演算本上写“知知”两个字,被贺知野发现。
当时的少年,带着点儿散漫的痞气,笑着问她“练字呢”
明明所有的画面,她都能一帧一帧清晰地记住,但就是,和从前都不一样了。
就好像,原来她一直没有发现,贺知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在那两个字之前,加了三个字
枳枳的。
枳枳的知知。
岑枳看到的那一刻,好像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贺知野那句“往前走,不用回头”,像突袭般地提醒着她没有人应该被困在过去。
包括贺知野。
镜子里的那个自己,热意终于从眼眶里滚出来,吧嗒,掉在她手背上。
岑枳突地笑起来,蹭了蹭眼泪,起身,按先前问好的价格,去收银台付了钱。
走出店外,岑枳站在人行道边。
这是一家很大的理发店,两层,落地玻璃窗像那个冬天c市的新华书店一样明亮。
岑枳看着马路对面葱绿的国槐,耳蜗里马路上的车流声,都恍惚隔了一层音。和那个冬夜混杂在喧闹轰鸣车流间的隐晦告白一样,叫人听不真切。
她想,贺知野明明那么好,却从没被人期待过。
可他在知道自己是阿斯的那一刻,在清楚地了解她对他所做的一切,有可能仅仅是长期心理理论训练下的技巧时,没有任何的怨恨和责怪。
反倒是把他在徐怀那儿得到的唯一一点儿温柔,仅有的一点点爱,拼了命地去抻大,悉数给了她。
她有时候恍惚间,甚至也好像听见有个声音在质疑自己,她真的有像贺知野喜欢她的那样,喜欢贺知野吗
不然为什么
她连哭,都要用这种方式。
“嗳妹妹,你怎么哭成了这样啊”帮她理发的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店里出来的,既纳闷又抱歉,“不好意思啊,刚去忙别的客人了,听我们同事说你在哭我才知道,是不是不满意啊可是真真的是好看的啊。”
“嗯,好看的。我知道。”岑枳一边擦着眼泪,哽着嗓子,一边同他笑了笑,“谢谢。”
“你要真不满意你进来,我把钱退给你,不用不好意思说,真别哭了。”理发师说。
“不用,不用退钱。”岑枳哽道,“是,我的问题。”
“真的好看的小妹妹,”刚从理发店出来的另一个顾客也对她说,“不是安慰你,是真的很适合你。”
“我知道。谢谢”岑枳哭得有些抽不上气,却依旧认真又固执道,“谢谢阿姨。”
“啊呀妹妹,那你到底是哭什么呀”理发师都快急死了。
岑枳笑,囫囵的咬字,叫人听不真切“因为,他真的,真的很好”
属于她的那场盛夏,好像在这不同频的混乱中,终于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她想,那个不会和全世界妥协的少年,无需属于任何人。
包括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