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
放眼过去,满目孤寂萧条。白雪侵占眼帘,沈鸾往前走动半步,抬起脚,果真看见雪地平整如初,并无脚印的踪痕。
她大着胆子往前,故意踩着树枝往裴晏的方向走去。
前方低语的两人半点也未曾发觉异样。
裴晏轻声“嗯。”
二人站在山门外,少顷,方有一道士自半山腰匆匆跑下,他一身道袍,毕恭毕敬朝裴晏行礼“净远道人下山云游四方,施主还是请回罢。”
裴晏面不改色“是云游四方,还是不见客”
小道士规规矩矩,又将净远道人的话原话奉还“若施主有所求,可一步一叩首”
话犹未了,李贵勃然大怒,怒斥“放肆,陛下乃九五之尊,怎可”
“李贵。”裴晏淡声打断。
李贵无奈,冷着脸往后退开半步。
鸦青色宝相花纹鹤氅披在肩上,裴晏声音冷冽,如地上寒霜。
他仰头望去,道观处在山顶上,青松抚檐,可望而不可及。
相传青云观九千九百个台矶,若是心中有所求,则一步一跪拜,直至青云观台前,则能得偿所愿。
然至今,无人能做到。
九千九百个台矶于常人已是难于登青天,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严寒之日。
道士站在一侧,似乎是看穿裴晏心中所想,他悠悠,丢下高深莫测的四字“心诚则灵。”
心诚则灵。
李贵怒目圆睁,只觉得这道士所言,纯属是无稽之谈,坑蒙拐骗。
沈鸾站在雪地中,闻言,也只是摇摇头,她轻轻一笑。
裴晏向来不信佛不信鬼神之说,若非如此,当初他砍下那神女头像,也不会那般决绝果断。
沈鸾往后退来两三步。
想着再过半会,裴晏或许就回宫了。
层林叠雪,远处古松如画,隐约还能望见半山腰一株俏丽丽的红梅。
沈鸾踮脚望得尽兴,倏然,却听身后传来裴晏低低一声“朕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
沈鸾惊恐转过身,目光牢牢锁在那一抹鸦青身影上,她面露错愕。
李贵举着伞,脸上亦是同样的惊诧。
九千九百个台矶,裴晏一步一叩首,未曾犹豫半分,直至云霄之上。
漫天飞雪弥漫,雪珠子渐渐迷了眼。
沈鸾愕然怔愣,站在原地。
她始终难以相信。
向来不信神佛、高高在上的裴晏,怎会相信这样的荒谬之言
且她已经身死,人死如灯灭,就算见了净远道人,又能如何
他总不会有本事叫沈鸾起死回生。
青云直上,台矶上落满皑皑白雪。裴晏面不改色,步步叩首。
沈鸾当初在乾清宫前跪了三日三夜,而如今
裴晏在青云观前连着跪了三个来回,九千九百个台矶跪了三遍,方换来净远道人的一面。
雪花悠悠,落在裴晏肩上,落在他冷峻的眉眼上。
沈鸾目光怔忪,双足似灌了铅,一步也动不了。
“阿鸾,阿鸾”
恍惚之际,耳边倏然响起一道焦急不安的声音。
沈鸾茫然睁开眼,刹那,春光拂面,是梦中冰天雪地的彻骨缓缓消失。
阮芸惊慌失措的一张脸忽的映入眼帘。
沈鸾缓缓眨了眨眼。
青纱帐幔低垂,阮芸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总算醒了,你快吓死姨母了。”
她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又低声念叨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茯苓和绿萼站在阮芸身后,瞧见这般,忙不迭搀扶着沈鸾坐起身,拿青缎靠背倚着。
二人眼睛也如杏仁一样红肿。
沈鸾眼皮沉重,只觉得头重脚轻,脑袋晕晕沉沉的。
她扶着额角,心口发闷“我这是我这是怎么了”
阮芸声音哽咽“你睡了一天一夜,姨母怎么叫都不醒。若是再这般”
沈鸾扶着心口,轻咳两三声“我、我没事。”
她强挽起唇角,“是我的不是,叫姨母担心了。”
阮芸在外也是铁娘子,如今一开口,却禁不住落泪。
想着叫郎中来,又觉得青州的郎中,都不如那一位远近闻名的神医好。
听说那人妙手回春,一面难求。
阮芸这趟带着沈鸾来青州,本也是为求那人一面。
她拿丝帕轻轻抚去沈鸾额角的薄汗“说来也巧,那神医秦夫人也是认识的。”
先前秦家曾在危难之中救过神医一命,说起来,那神医是欠了秦家一份人情。
阮芸红着眼睛,捂着沈鸾双手轻声道“姨母本不想欠秦家的人情,那神医要金山银山,姨母都可搬过去。然你今日这般,着实吓姨母一跳。”
还未待阮芸求助秦家,秦钰已着人送来帖子。
阮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