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问我想做什么吗”
沈鸾忽的垂首,她闻见裴晏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
是她以前再熟悉不过的。
沈鸾盯着裴晏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想要看着你”
陡地,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匕首。
刀刃锋利,削铁如泥。
沈鸾瞳孔紧缩,视线不可置信一样,一点点往下。
她记不清裴晏是如何将匕首交由自己手上,又是如何握着沈鸾的手,一点点往里推进。
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衣襟,也染红沈鸾一双纤纤素手。
匕首上的红宝石灼目耀眼,沾了猩红血珠,瘆人可怖。
沈鸾双唇嗫嚅,她双目怔怔,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裴晏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又往前一寸。
“卿卿不是想要我死吗”
裴晏声音极轻,他额角薄汗密布,裴晏喘着气,声音渐渐不稳。
眼前也逐渐蒙上一层白雾。
他喑哑着嗓子,都这时候了,裴晏心中挂念的,居然是沈鸾看见血会不会害怕。
“你、你别看了。”
他想说自己不疼,想说自己没事。
然满头的汗珠,却怎么也骗不了沈鸾。
窗外月明风清,徐徐夜风吹皱一池春江。
那匕首入得极深,满屋的血腥味掩住了熏香。
沈鸾双手颤抖。
如白玉细腻的双手渐渐染成红色,多了一股血腥之气。
眼角滚烫,沈鸾双目紧闭,极力压下翻涌而出的泪水。
少顷,沈鸾睁开双眸,她忽的记起,去年秋狝,裴晏为取得裴衡和裴煜的信任,以身涉险,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故意招来那黑熊。
不过是为夺得他人信任,裴晏尚且能对自己那般狠心。
裴晏目光直直,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滚落,他不知沈鸾心中所想。
那一刀他没有片刻的犹豫,腹部疼得厉害,剧痛沿着伤口,缓缓蔓延至全身。
气息微弱,裴晏强撑着,他伸手,想要抚平沈鸾紧皱的眉眼。
然只一瞬,沈鸾立刻往后仰去,避开裴晏的触碰。
血珠子一点一点往下掉落,裴晏手指僵滞在半空。
须臾,他恍然回神。是了,自己双手沾了血腥,肮脏不堪,确实不该脏了沈鸾。
是他叫疼痛分了神,才忘了此事。
倏地,裴晏看见沈鸾弯唇,她轻声一笑。
那笑容饱含嘲讽讥诮,独独没有关心,没有紧张。
“裴晏。”
沈鸾扬扬唇角,清亮声音落在裴晏耳旁,“你果真够冷血的。”
秋狝时以身涉险,而如今,为了换来自己的信任,裴晏亦能对自己能下这样的毒手。
雾霭沉沉,窗边的月色不知何时,不动声色远离了去。
只剩下满地的萧条冷寂。
沈鸾勾唇一笑,忽的,她挥袖,宽大的衣袂拂起,榻边的两丈多高的美人瓢忽的滚落,声音之大,惊得隔壁的沈氏也闻见动静,披衣前来。
“卿卿,卿卿”
焦急不安的声音骤然在门外响起,一种奴仆手持羊角灯,乌泱泱挤了一地,瞬间亮如白昼。
“若我没猜错,五皇子此番离京,是有旨意在身的。”
沈鸾弯唇,她不去想裴晏怎会出现在自己船上,又是如何偷偷摸摸扮作他人,跟随自己一路。
“若是让人知道五皇子忤逆圣旨,半夜刺杀长安郡主”
沈鸾轻轻笑了两三声。
下一瞬
一声“抓刺客”穿破了夜色。
照如白昼。
沈家几乎所有的家丁倾巢而出,一众奴仆垂手侍立,高举羊角灯。
暗无天日的春江得以见着光亮,粼粼水波映照烛光。
隐约还可见水面上血迹浑浊。
数十名家丁在腰间绑上绳索,下水追人。
沈氏披着大红狐狸里斗篷,头上只简单挽了根发簪,她怒不可遏,连拍两下案几。
案几哐当,发出重重一响“你们都是死人吗”
屋里血腥味浓重,开了窗,那股恶心的感觉人仍然久久未散。
榻上的锦衾早叫人重新换了,侍女端来沐盆,伺候沈鸾净手。
茯苓和绿萼自知失职,双膝跪地,额头紧贴地面“夫人息怒,是奴婢的不是。”
她们二人睡在外间,却不曾听到歹人的声音。
幸好沈鸾安然无恙,否则她们赔上十条命,也不够抵的。
沈鸾倚在青缎引枕上,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不关她们的事,是那人、是那人下了迷香。”
眼前白雾重重,沈鸾意识涣散,抬起的手臂终缓缓失了力道。
往下跌去。
意识残存的前一刻,沈鸾只来得及看见母亲朝自己飞奔而来的身影,以及门外传来的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