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凌霄花开得极为热烈, 有一条不安分的花枝探进了绿纱窗,书案上账册堆积如山,一支毛笔摇摇欲坠, 坚持了半天,还是没能克服地心引力, “啪嗒”一下,墨痕从桌腿处一直延伸到了放着字画卷轴的青花卷缸那里, 几滴墨水还溅到了绣着紫色丁香花的裙摆下方。
“要死”
红木藤心矮圈椅子被推开了, 眼睛下方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虞翠突然从如山的账本里冒出了头,提起裙子看了看,被那几滴墨水差点儿没气到厥过去。
本来算账算的就令人五阴炽盛,恨不得一把火把这近十年的账本都给烧了干净,她知道傅玉书这里不会容易,但万万没想到会糜烂到如此地步。她终于知道朱太夫人为何愿意砸重金, 甚至不惜再二再三的让人来请, 将姿态放低到可以说是卑微的程度了,实在是因为朱太夫人她,不通庶务啊
她本来还纳闷儿, 朱太夫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傻白甜啊, 怎么就沦落到把自己女儿留给外孙女的财产让不是亲舅舅的忠诚伯给把持住了的地步呢直到她真正来到忠诚伯府,才知道自己踩进来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里。
朱太夫人的聪明才智只体现在为人处事上了,打理家事的本事稀疏平常,更别提管理外面的店面铺子了, 天生就没有做生意的头脑, 属于那种投资啥就赔啥的商业黑洞。年轻的时候靠婆婆,中年的时候靠丈夫和女儿,等到没了依靠的人, 又有一个弱小可怜无助的外孙女需要依靠她,哪怕知道让忠诚伯夫妻替傅玉书打理产业不是良策,却也只能这么选择。
本来想着和安锦佑亲上加亲,安锦佑是忠诚伯夫妻俩的嫡幼子,打小就聪明,长得还好看,嘴巴也甜,忠诚伯夫人就格外偏心小儿子,以后分家产的时候绝对不会给的少。那么傅玉书要是嫁给安锦佑,她的那些财产就会被忠诚伯夫人还回来,夫妻一体,倒也不必算得那么清,让忠诚伯夫人先帮着打理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人心易变,当时说的天花乱坠,情真意切,东西到手后就慢慢变了脸。嫌傅玉书多愁善感,不通情理,嫌她身娇体弱,怕是不好生养,嫌她不会管家,只会吟诗作对在忠诚伯夫人眼里,她家安锦佑是宝贝凤凰蛋,公主都尚得,岂是傅玉书一个五品小官之女的身份配得上的全然不记得当初是她主动提议表哥表妹亲上加亲,将傅玉书的钱财哄到了手,就立马暴露了真面目。
朱太夫人虽然手里替傅玉书捏着地契田契这些要紧的东西,但这么多年来不是庄子遭灾需要卖地,就是生意赔本需要卖铺子,朱太夫人当然是有怀疑的,但忠诚伯夫人把账本一摊,再熟练的一卖惨,朱太夫人就两眼蚊香圈圈眼了。于是就这么以次充好,以假乱真地侵吞了不少傅玉书的产业,契书上的名字一换,就从傅玉书成了忠诚伯或者是忠诚伯夫人,朱太夫人后来发现后也已经无力回天。
忠诚伯夫人商户女出身,做假账的水平可不是当初欺负顾照思年幼无知,以为随便做做账就能糊弄过去的孙白崂他们可比的,要不是大学选修课里有财务会计这门课,她光厘清这近十年的烂账就是一个大问题。本来以为是三四个月的出差外派,可她光算账就算了快一个月,照这个进度算下来,保守估计要半年以上。
是她太天真,以为地契田契那些还在朱太夫人手里,那么从忠诚伯夫人那里收回傅玉书的产业就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毕竟这是经过官府认定的法律凭证,只要契纸上的产权所有人名字是傅玉书,那忠诚伯夫人就是再怎么手眼通天也得把东西给吐出来。
这里是玉京,权贵遍地走,已经没落的忠诚伯府只能算是中等人家,翻不出天去。何况傅玉书的母亲曾和元贵妃有过交情,逼急了朱太夫人,可是能进宫找元贵妃主持公道的,“妖妃”的名头既然担了,那元贵妃有时候也不介意用妖妃的手段蛊惑帝心。不过这是最差的一种解决办法,傅玉书以后还需要靠忠诚伯府,没有娘家撑腰的女人,要是在夫家出了什么事,就只能任人宰割了,朱太夫人不想把事做绝,让傅玉书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这世道容不得一个有钱无势的孤女自在的活着。
可她被朱太夫人睿智的表象给迷惑了,处事豁达不代表精通庶务,有的人天生就吃不了做生意这碗饭,朱太夫人是这样,她养大的傅玉书也是这样,她们的智商里就没“商业头脑”这根弦。如果这祖孙俩去炒股,不要怀疑,凡是她们俩看好投注的,一定会跌破底线,能赔到你好像见了你太奶,就是这么的绝世毒奶。
契纸上的产权所有人名字换了啊啊啊啊现在还留在朱太夫人手里的就大猫小猫两三只,还个个经营不善,濒临倒闭,要不是朱太夫人后来长了心眼,宁愿拿自己的私房钱出来填窟窿也不肯再卖地卖房,说不定傅玉书所有产业里最挣钱的海船厂就保不住了。
初代忠诚伯当初负责督造大晟海船厂,太祖皇帝感其功绩,将金陵的一处海船厂赏赐给了忠诚伯。该如何形容这处海船厂的珍贵,大概就是只要大晟不灭亡,那忠诚伯府就能一直富贵下去。
可惜大晟皇室代代有夺嫡,老忠诚伯,也就是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