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十五岁的谢征而言, 这场穿越来得过于仓促,且不合时宜。
偏偏在他人生中最为糟糕的那一天,只不过是倚着谢故醒冰冷的墓碑, 逃避般地独自小憩了一觉。
再睁眼时, 日落月升,面前景象大变。
荒败的破庙,青灰的泥墙,阡陌纵横的小路。
莫名其妙的古装, 不知何时蕴长的头发, 还有凭空响在耳边, 中气十足介绍着情况的所谓系统。
简直像老天开的一个离谱玩笑。
与傅偏楼——书中记载的灭世反派、他的任务目标最初的会面, 更是只能用灾难来形容。
两名算不上成熟的少年人, 一个冷漠得成了习惯, 半句解释都不肯多说;一个又多疑到有了心病, 一个举动能揣摩出七八种不怀好意。
撞到一处, 理所当然地不和。
在谢征自顾自强行给对方戴上遮蔽气息的红绳后, 受惊之下,傅偏楼以魔眼回敬, 将他拉入了一个极其糟糕的噩梦里。
彼时彼刻, 谢征的心弦早已压抑绷紧到了极致, 稍稍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断裂,更何况直面心底最深的恐惧?
被系统唤醒后,他彻底崩溃, 将高坐于柴垛顶端的少年拉下来,摔在地面,翻身扼住了纤细的脖颈,掌心紧紧贴着脆弱的咽喉。
有那么一瞬, 谢征是真心想杀了他。
——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眉心,沿着眼窝滑到眼尾,拖曳出长长的水痕。
就好似他在哭一样。
傅偏楼怔怔地盯着压在头顶,面无表情的少年,漆黑如浓墨的一双眼里倒映出他的模样。
他这才发觉,自己与这个名为谢征的任务者并无什么差别。
同样的脸色苍白,同样的目露痛苦,也同样不容许示弱。
咽喉的手指松开,傅偏楼猛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隐约感到眼角的热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泪水。
急促喘息徘徊在咫尺间的狭小地方,他听到一道低低的、喑哑的声音,不复先前的平静,疲惫不堪地问他:“为什么是我?”
傅偏楼一怔。
“世上希望能穿越的家伙大有人在,他们会愿意陪你玩救赎游戏的家家酒,会对你好、不会伤害你。”
谢征垂着眼,缓缓说,“我有需要照顾的家人,有计划好的人生,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所以,为什么是我?”
傅偏楼觉得,倘若对方再软弱几分,大抵会痛哭流涕、大声呜咽,就像他想做的那样。
但他们都没有,甚至音调都不算高,仿佛在亲密地倾诉着心里话,却已被磋磨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原来有人是和他一样的。
鬼使神差地,傅偏楼也喃喃道:“对啊,为什么呢?”
“我也想知道,”他避开谢征凝视的目光,像是透过蛛网遍布的破旧房梁,望见上苍,“为什么是我?”
没有谁得到回答,傅偏楼忽然觉得很无趣。
和魔说的根本不一样,什么会假装对他好、其实另有目的的任务者?
分明只是个……没比他大两岁,和他一样迷茫又孤独的家伙罢了。不愿意,就没必要强求。
于是当晚,趁夜,傅偏楼将红绳褪下,放在枕边,偷偷离开了永安镇。
第二日,谢征循着他的踪迹一路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躲一寻,就这样微妙地“同行”了数月功夫,临近清云宗山下。
谢征自然不觉得傅偏楼拜入清云宗会是什么好事,可他尚未来得及出言阻止,最担心的事情便迟来几步地发生了。
——拿着白龙遗物罗盘的妖修跟到此地,欲将傅偏楼抓走。
谢征闻声赶到时,已然晚了,荒郊野外,灰蛇尸首横陈,胸腔破开一道裂口,浑身焦痕,死得惊恐而意外。
而大股涌出的蛇血旁,少年狰狞地笑着,蓝眸鬼祟,转头看来,满眼皆是浓稠恶意。
那是谢征首回确认藏在傅偏楼身体里的另一个个存在,明白在旅途中逐渐有些了解的少年背负着怎样的命运。
也终于知道……那一日,对方轻声回问的“为什么是我”,究竟是何含义。
共情带来理解,理解带来亲密。
刹那忘怀生死,谢征不曾离开,也并无畏惧,沉默地步入血泊之中,遵照心意,将眸色骇人的少年拥到怀里。
他知晓那不是傅偏楼,却想着,假如傅偏楼仍留有意识,大抵很需要这样一个短暂的、慰藉的支撑。
不出意料的,魔将他击晕,随后径直登上清云宗,如原著一般拜入柳长英座下,被关在清云峰上不得自由。
谢征灵根驳杂,天资不够,年岁也算不得多小,入不了清云宗法眼。
他也不屑于留在峰外当什么杂役,干脆做仰仗系统给的法诀自行入道,做了散修。
然而,堂堂天灵根完满、可与蔚凤媲美的资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