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琀”
傅偏楼喃喃念叨着, 低眉一笑,“置死地而后生么,我记住了。”
他又抬眼看向白承修,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姑且, 我还是比较习惯傅偏楼这个名字。”
虽说, 其中并没有什么好寓意, 他也曾对此耿耿于怀。可身边人这样久地叫下来,早已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无妨。”
白承修扬起唇角, 神色柔和,“尚有时间, 再与我说一说你这些年的事情,可好”
“好。”
傅偏楼理了理思绪,这些年的事情
出生在凡人村庄, 有着清高懦弱的父亲,怨天尤人的母亲, 心怀不轨的堂舅。日子过得艰苦、无趣、而又孤寂。
直至大火焚尽一切, 他在荒郊颠沛流离,晕倒后被卖去牙行。
直至他遇见谢征以后,才仿佛真正活着。
“永安镇不算大,不过当地人好吃,琢磨出不少粗点心。谢征平日当他的账房, 我便到后厨和徐师傅学两手”
“也是在那会儿, 我认识了小草就是那边那位。原本唤作李草, 后来跟他舅舅走后,改姓称陈草,道号不追。”
陈不追朝这边拘谨地笑了笑。
“他受明英真人传承,如今越来越神神道道了, 算命的都这样”
“对了,那边那个是蔚明光,蔚凤。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出来;他后边是宣师叔再然后是琼光师弟阿裴”
“柳天歌,如今是我的师父,不习枪,改习剑,入了问剑谷当长老”
“我还遇见了小贝壳,它和我说了很多和你有关的事情”
傅偏楼絮絮地说着,白承修认真地听着。
等人一股脑将能想到的东西全都讲出来,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歇息时,他方才泄出一丝叹息。
有些过往,傅偏楼虽说得含糊,却听得出背后的不容易。
好在,虽有哀事,但也始终有陪在身边之人。
“这样”
那双清澈眸中闪过怅然与感慨,半晌,白承修唇角微扬,轻轻笑道,“嗯,这样也不错。”
笑完,他回首望了眼巨大的龙骨,敛眉垂目,袖手朝后退了一步。
“时候差不多了。”他道,“你们该走了。”
“等等”
傅偏楼抿紧干涩的唇瓣,“我还有很多”
在白承修温和的目光中,他不停震颤着眼睫,艰难道“还有很多事想与你说”
白承修凝视着他,虚虚拂过发梢,神色多有哀怜,就如初见时一般。
“当真跟个孩子一样。”他摇摇头。
“你是我的父亲”傅偏楼嗓音沙哑,十指紧攥,“对你来说,我本就是”
他说不下去,按捺住眼中的湿气,语气却已哽咽了。
父亲该是何种模样
照顾他、保护他、教导他、不让他遭受磨难与欺凌、像座山那样替他遮风挡雨
倘若这么看,白承修一定不是什么好父亲。
深陷诡局,一张脸便足矣引起腥风血雨;又死得太早,来不及留下多少东西。
可对方也曾在那样的亡末之途中想过,究竟要给他怎样的生活。
他会被青蟒找到带回去,引入仙途,会早早知晓自己的身世。他的天赋很好,顺顺遂遂地修炼下去,总有一日,能突破元婴,来到兽谷。
也许不那么快活,也许会感到辛苦或是难过,但很安稳。这已是彼时,白承修能为他做到的一切。
哪怕,他的到来并不在对方期望之中
奇异的悲伤在心底流窜,令他觉得万分陌生。
分明,他们才相认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为何他要如此不舍
“抱歉。”
与他极其相似、又形容迥异的那张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名状的悲戚之色。
白承修望着长身玉立的青年,眼前则闪过很久之前,龙角婴孩沉眠的魂魄。
对方的诞生,来源于心爱之人的背叛。
他曾一度视之为错误,直到在空境珠中窥见那道小小的身影。
惨白冰冷,没有半分孩童的红润气色因为,那是个死人。
为祭炉而诞生的材料,或许刚刚才发出一句啼哭,伸来的手就将他丢进融天炉中。
没有娘亲哄慰,没有父亲安抚,死得轻飘飘的,所有人都将他视作实现野望的器物。
可那是,与他留着同样的血,长着相似的面貌的存在是他的孩子,他的责任。
错的不是对方,而是他。
是为他所累,才会经受如此残忍的遭遇。
“我曾想过,你会不会怨我、恨我会不会连玉简都不屑看,摔碎了事会不会厌恶我加诸在你身上的一切”
白承修缓缓低语,“可你都没有。”
“偏楼白琀。”他道,“你比我想象中出色得多,也坚强得多。我很高兴,很放心,所以,你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