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宫, 议事主殿。
三名合体修士正襟于高座之上,一身玄衣的陈勤次之。
阶下两边,站着前来参加拈花会的各宗弟子, 而中央, 则静静跪着一人。
染血的白衣已然换下,发冠也重新束起。
金线银描,珠玉坠身,容颜如春花秋月,极盛而无可逼视。
虽然跪着, 脊背却毫无弯折,头微微垂下,留长的发遮住了他大半的神色。
若有谁能瞧见,就会发觉他面上不见半分紧张,甚至心情颇好, 唇边不自觉地上翘。
见人三三两两到齐,满室肃静, 清重真人缓缓开口
“问剑谷傅仪景,先前你为妖魔所控,搅乱大会,纵火伤人。虽是无意,但拂晓殿前院被毁,共计三十三位弟子无妄遭难, 其中尚有十六位还未清醒, 到底不可就此揭过。”
她声音轻柔, 话语里并无太多苛责之意,一旁清云宗的长老听闻,颇为不满地接话道
“那东西怨气深重, 能力诡谲,可见是个不小的祸患。拈花会邀来之人,皆是天下道门年轻一辈的俊杰,任何一人的死伤都是极大损失。念在没有弟子伤亡,便不多罚你。但瞒而不报,你可知罪”
傅偏楼收敛了笑意,仰脸问道“依长老之见,我该当何罪”
“那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长老看他还敢顶撞,冷哼一声,“怎么处置先不论,还不速速将一切如实招来,给在场诸位一个交代你这双眼睛里,究竟藏着何种邪物”
谈及此事,一时间,无数道隐隐带着戒备的目光投来,聚集在青年再度被白绫蒙住的左眼上。
这样的注视十分陌生,又很熟悉,令傅偏楼不禁有些恍惚。
惊疑、畏惧、不敢接近这辈子藏了这么久,他差点都快忘记这种滋味了。
可终究纸里包不住火,还是走到了今日。
不过感觉到这些视线中,还夹杂着数道满是担忧和关切的注目,傅偏楼释然一笑到底和从前不同了。
不论如何,他并非独身一人。
“此事说来话长。”他不焦不躁,不疾不徐地说道,“还要从弟子身为一介凡人时谈起。”
“我年幼无知贪玩,曾于镇口树下捡到一枚奇怪的珠子。自那以后,左眼就成了这副模样,旁人视之,便会如同生出癔症,见到恐怖的幻象,疯疯癫癫,好些时日才能恢复正常。”
“而我耳边,也多出了一道声音。”
清重若有所思“那便是”
“不错。”傅偏楼轻轻颔首,“那便是之前占据了弟子身体的家伙,因其性情残忍乖戾,弟子便唤它为魔。”
他摇摇头,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讥诮“现在想来,还真是歪打正着。”
清云宗那长老已然色变“你知道了什么”
“天下修士,入道前皆需借助界水洗业。”
傅偏楼道,“而弟子洗业时,魔却告知我,曾经,并无这一做法。”
哪怕知晓事态庄严,不可妄议,殿中各宗弟子仍不免纷纷露出困惑的眼神,窃窃私语起来。
于他们而言,入道洗业就如凡人吃饭饮水,是修道必须要做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好质疑的。
可傅偏楼说什么
过去的修士,不需要洗业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
清云宗长老正欲制止他往下,清重却先一步开口“继续说。”
她扫了身侧一眼,不咸不淡地问“怎么,不是要给在场诸位一个交代”
那长老修为不及她,想到养心宫如今处境是何所致,知道清重不可能善罢甘休,唯有忍气吞声,讪讪不言。
傅偏楼侧首看向窗外,像是遥遥凝望着什么“修道之人,长生久视,脱离凡俗。道途漫漫,总会有些堪不破的东西。”
“凡人堪不破,郁结于胸,有甚者还会患上心病。那修士呢”
他的语气循循善诱,令一众修士不由自主地去想的确,修士又当如何
凡人之病,对修士而言都为无稽之谈;可在座没有谁敢说,自己不会为任何事所困扰。
而傅偏楼没有卖关子,很快揭晓道
“修士不会得病,却会生出另一样东西,称之业障,也谓浊气。”
“天地以清浊为辨,灵气之中,既有清气,也有浊气。修士汲清气生灵力,妖兽取浊气诞妖力,反过来则有害处,于修行有碍,需尽快化解。”
“不然,业障太重,就会产生心魔。心魔汲取修士的挂碍之念而生,集嗔痴怨憎之大成,能影响到修士本身的想法,令其愈发偏激。”
这些话实在超出认知,宛如在听天书,懵懵懂懂好似有一分道理。
有修士难以相信,可窥见座上几位合体修士慎重的脸色,又吐不出否定的话来。
清重问“它还说了什么”
“真人,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被心魔影响过重的修士,有时会无法自控,陷入六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