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长眉修目, 笑意盈盈。
涉水来到近前,与真正的应常六站在一处时,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者严正、清肃、拘礼;一者轻浮、放荡、油滑。
瞧上去,简直就是一对性格迥异的双生子, 任谁都不会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
“是我。”
听到傅偏楼语气中的迟疑, “应常六”啧啧叹道“难得小偏楼愿意搭理我一回, 可真叫人受宠若惊。”
他不说话还好, 一说话, 傅偏楼就唇角抽搐,往后退了半步。
实在是再见后应常六变化太大, 倒叫他忘了这家伙原本是怎么一个口花花的样子。
不过他心中一动, 看向身边那个不笑的道人“这便是你的斥念”
这跟对方突如其来的性格大变,有什么关联吗
“准确来说”应常六沉默片刻,缓缓道,“他并非我的斥念。”
几乎同时,“应常六”也笑着说“小偏楼此言差矣,不是一个人, 当然会被排斥出去。毕竟, 我不认可他,他也不认可我。”
“不是一个人”
傅偏楼蹙眉重复, 来回地扫视面前两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哎,现在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总之”“应常六”稍稍忖度,“你可以暂且看作一体双魂,虽说真相比那复杂许多便是了。”
说完,他顿了顿,朝应常六伸出手。
应常六目露疑惑, 他挑了下眉,说道“我的扇子呢长得太像,小偏楼难免弄混,拿来当个区分。”
待对方依言从袖中取出折扇,男人握在手中,唰啦一下展开。
“贪声逐色、寻欢作乐”两面大字招摇醒目,那双桃花眼微微一弯,恍若初见。
“叫他应常六吧,至于我”他神情掠过一缕惆怅,似乎很想叹惋,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只剩一句,“姑且,唤我常玦好了。”
报上名号后,常玦很快恢复了寻常,摇着折扇,与应常六无声相视。
这一景象极其古怪,尤其在满场自己打自己的乱斗之中,显得格外平静。
但平静之下,又仿佛暗潮汹涌。
半晌,常玦才出声“你不杀我”
应常六摇摇头“不必。”
“难得的好机会,错失掉真的好吗哪怕不为通过这劳什子的考验。”常玦歪过头,“若在这里杀了我,你就能保持这副模样出去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
“不必对我们怀抱愧疚。得到什么,总得付出什么。”常玦道,“会有如今这个局面,只能说,你的执念实在太深几百年来,竟无半分消磨,反而愈演愈烈是我们不敌你。”
应常六继续沉默。
“况且,若是反过来,你知道我不会留手。”常玦讽刺一笑,“我不是什么好人,不会像你一样。若身体由我做主,你才是斥念,拼上命我也会把你杀死的。”
“我知道。”应常六轻轻颔首,“但我不杀你。”
这回换作常玦沉默了。
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傅偏楼这看看那看看,忍不住问“怎么,莫非喊打喊杀让你比较高兴”
常玦“扑哧”一下笑了,闲闲地摇起扇子“小偏楼,你比之前活泼了许多嘛。”
扇骨并拢,指向荷塘另一边,他明知故问地说“是那位你的斥念,被分出去的缘故”
傅偏楼一顿。
常玦所指,正是他始终不愿去看的方向。
而与他相反,那人却一直注视着他,眸光沉沉。
“你好似不想与他动手,”常玦悠悠拉长声音,“他好似也不想与你动手。”
荷塘上空,数十对大打出手的修士中,有的是斥念本身十分厌恶自己,譬如杨不悔;更多则是记挂着通过考验,或想借机一举两得地除去这一面的人。
宛如傅偏楼这般,本体与斥念都一动不动的,着实奇怪。
“很难得啊,小偏楼,这是为何我与应常六情况特殊,就先不论,你不想去争夺那个入画的名额了吗再这么拖下去,恐怕”
“闭嘴。”
傅偏楼冷冷斥道,“我的事,用不着你多舌。”
常玦听话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但笑不语。
“傅道友,”应常六却跟着提议,“既然如此,兴许,你可以与他谈谈。”
谈谈
他,和他的斥念么
仿佛被这个想法烫到般,傅偏楼垂下眸,手指蜷缩,不知不觉地摸上左腕系着的红绳。
隔着很远看到这一幕,犹如磐石般站在莲叶上的斥念动了动,目光也跟着垂落。
然而,苍白手腕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唇角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周身气质愈发冷凝,像是要冻结这十里芙蕖。
周遭陷入苦战的修士下纷纷意识避开他,好像那里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深渊。
于是,青年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