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蓦然发觉前方矗立着一道身影。
瘦削的男人站在墙根,不知在此看了多久,刀削斧凿的一张冷厉面容古井无波,瞧不出想法。
“义父。”怔忡过后,谢征低下头,恭敬唤道。
此人正是收养他的剑庄庄主,沈应看。
沈应看望了他片刻,才生硬地问“你叫什么”
“谢征。”
“谢征,”沈应看说,“你的剑,还需再练。”
“多谢义父指点。”谢征颔首,“必不会懈怠。”
“”
“”
如出一辙的冷清个性,谁也没有开口,一阵默然。
半晌过后,仿佛拿定了什么主意,沈应看负手转身“明日卯时,你来庄门一趟。”
谢征稍有不解,但庄主有令,岂敢不从,应声道“是。”
第二天一早,他收拾好行装,独身去往剑庄庄门等候。
卯时刚过,沈应看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面前,拂袖道“随我来。”
他没有解释要去哪里、做什么,谢征便不问,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沉默地走着,一路穿过庄前的树林,下了山,来到一处市井小镇。
这年冬日格外的冷,滴水凝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路上异常萧条。
偶尔有行人走过,皆面黄肌瘦、畏畏缩缩,瞅见他们身上的衣物,当即露出惧怕的神情,匆匆躲开。
尽管无论沈应看还是谢征都不喜打扮张扬,但那制式布料,一看就知不是平头百姓穿得起的,会有这样的反应也难怪。
毕竟世家权贵,万一剐蹭磕碰到哪里、或是被看不顺眼了,项上人头可未必保得住。
过去作为孤儿时,这是刻进骨头里的准则。而今,他却成了被避让的存在。
也不过一年而已,天翻地覆。
只因他如今,成了剑庄的人。
谢征不由微微出神。
他的目光移向身前的男人,那道瘦削背影挺得笔直,仿佛一柄利剑,永不弯折。
对于这位义父,他并不熟悉,也看不明白。
说温情,鲜少呆在剑庄,见了面也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庄上大部分的孩子都有些怕他;说冷漠,偏偏又收留了他们这些无家可归、命如草芥的孤儿,给了他们人人歆羡的身份和地位。
谢征听小矮个讲过些许传言,沈应看剑术卓绝,地位超然,即便在达官显贵中也数得上名号。
这就更奇怪了。
在他的认识中,那些权贵从来不屑于将平民百姓放在眼里,可随意徭役剥削、践踏打杀。
若需要养子养女、徒弟传人,多的是家伙愿意让自家子侄过来;沈应看何必费心费力教养一群孤儿,还要从中挑选下一任庄主
叫他出来,又有什么目的
带着诸多困惑,谢征随沈应看在镇上逛了一圈,最后寻了处茶汤铺,随意就坐。
担着汗巾的小二战战兢兢捧上茶壶和茶碗,沈应看端起喝了一口,问谢征道
“你觉得,这世道如何”
世道
余光扫过周遭破败门户,草庐烂瓦,又想到剑庄的亭台楼阁,曲水流觞。
这边老翁哭丧,那边歌舞升平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唇边泄露一丝讽刺,不知是对谁而去,谢征平静地如实回答“不如何。”
沈应看没有生气,他将茶汤一饮而尽,有几分失神。
“比之从前,是不如何。”手指拨弄着碗沿上的缺口,他缓缓道,“比之今后,难说。”
“义父何意”
并不解释,沈应看一转话锋“谢征,你可欲摘花”
见他点头,那双幽深双眸盯着眼前这位年少沉静的义子
“替我做十年事,我便予你。”
“何事”
“不平之事。”
谢征顿了顿“对庄中其他人,会否不公”
“你入门太晚,论公道,谁也说不得。”沈应看道,“这个机会,你要是不要”
“倘若十年之间,有谁摘花”
“那便竹篮打水一场空。”
“倘若”谢征抬起眼,眸中泛起难言凌厉,“十年之间,我摘得呢”
沈应看一怔。
等回过神来,他有如刀刻的脸上,首次泛起一抹浅淡笑意。
那笑无比傲然,不带半分轻蔑或是瞧不起,像淡淡陈述着一个事实。
“如你做得到”他说,“便是立即退位,让你当这剑庄之主,又有何妨”
那日之后,依照约定,谢征每月都要离一回庄。
沈应看叫他去办的事有大有小,之间毫无关联,令人摸不着头脑。
时而调解邻里鸡毛蒜皮、教训地痞流氓,来回不过三日;时而远赴千里,取恶霸项上头颅,身陷围追堵截,十步杀一人,逃亡数月。
五年转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