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呀呀”叫了两声,用安心的眼神凝视过来。
心里浮现出说不清的奇怪感觉,沉甸甸的,却又有点高兴。
傅偏楼扯开唇角,难得地回以笑颜。
大人并不难叫,听说这边有个脑袋受伤的小孩,就有男人放下手中的活跟了过来。
路上听完傅偏楼对小团子的描述,男人面色古怪,半晌才摇头道
“是他啊。算了,先带到我家去吧,我婆娘昨晚熬的汤没喝完,刚巧给他补补身体。”
“他家没人吗”傅偏楼问。
“他是孤儿,没爹没娘,也没家。”男人叹了口气,和傅偏楼说明了小团子的情况。
小团子姓李名草,今年十一,两年前还爹娘俱在。
他爹李大头是永安镇有名的波皮无赖,成天喝酒,兴头或是脾气上来,就按住妻儿一顿打。
有次酒后没控制得住力道,生生把妻子打残了。
他不干活,妻子也没法干,孩子还小靠不住,李大头一合计,就拿着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去和人家赌钱。
赌来赌去,赢得少,输得多,把房子和老婆全输掉了。
在他把李草也输出去之前,他的妻子实在无法忍耐,找借口把李草支出门去,趁李爹醉酒一榔头把人砸死,自己也紧跟着上了吊。
那天李草回到家,入目就是爹娘两具冰冷的尸体。本来很聪敏的孩子给吓懵了,哭得厥了过去,高烧不醒。
等邻家发现不对前去查看时已经晚了,把人救回来后,他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说不出话,脑袋也有点问题,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无论跟他说什么都只会乐呵呵地傻笑。
“他家的房子被债主拿走了,只能在外边流浪。我们偶尔看不过去,会给他些吃的,也是真可怜。”男人道,“有些小孩不懂事,看他傻就拿他取乐说过几次,太皮了根本管不住,没想到这回差点出事。”
“”
傅偏楼踢开脚边的石子,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为什么”
“啊你说什么”男人没听清。
“没什么。”傅偏楼上前两步拐过弯,“到了。”
小团子歪头看见他回来,一下子笑得见眉不见眼,乐颠颠的模样令傅偏楼颇不是滋味。
“伤口处理得挺严实啊。”男人把李草背起,夸奖了句,“你是哪家的娃娃我好像没在镇上见过你。”
“刚来。”傅偏楼跟上去,“我表哥,他是来福客栈的。”
“来福客栈哦”男人恍然地多看了他几眼,“你是新来那账房,小谢公子的表弟难怪,兄弟俩长相都好,哈哈。”
傅偏楼问“我最近才和表哥联系上,他是新来的之前不在永安镇吗”
“大概半个月前吧,病倒在来福客栈门口,被钱掌柜的捡了回去,后来病好了,就留下当账房了。”男人随口说,“那会儿王大刚跟陈三天天在背后传闲话,我瞧人家文质彬彬的,根本不是那种咳咳。”
意识到这些东西不太好和小孩子谈论,他掩饰性地笑了笑,转移开话题
“这回多亏小谢表弟在,你叫什么名字”
没料到谢征还有这段落魄经历,傅偏楼暗暗嘀咕,还以为他一直都那副气定神闲大局在握的样子呢。
一想到那人给自己取的破名字,他就牙痒痒,但不回答又很奇怪,只得不情不愿地说“谢宝宝。”
“宝宝啊,好名字你爹娘肯定很宝贝你。”男人爽朗大笑,“我姓杨,叫我杨叔就成。”
这名字可不是我爹娘取的,傅偏楼腹诽。
他爹自诩满肚子墨水,绝不可能看得上这么土里土气的名儿。
不过宝贝吗他微微晃神,之后飞速否决才怪。怕不是谢征随便从哪听来的。
谢宝宝跟傅偏楼,前者俗气,后者暗讽,他一时居然分辨不出来哪个更差。
“呃呀呀”
杨叔背上趴着的李草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伸出一只手摆了摆。
傅偏楼看向他,不确定地问“是在叫我”
“啊啊”
李草高兴地朝他探来拳头,傅偏楼犹疑地握上去,手心里被偷偷挤进一个捂暖了的药瓶。
抬头,那张糊了半边血痕的脸上,绽放出异常明亮的笑容。
他握紧瓶身,咬了咬嘴唇,低声咕哝“真是傻子。”
都过成这样了,也不晓得在乐个什么劲。
杨叔带两个孩子回到家里,简单和杨婶说过情况,就返身回去田里了。
杨婶正咯吱咯吱织着布,看着丈夫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冤家净晓得给我找事回头还得换床单,不要你洗是吧”
她尖酸的态度让傅偏楼不由自主将傅娘子的身影重叠上去,浑身一凛,情不自禁后退半步。
他有些搞不懂他究竟在干什么,自己的问题还没想通,管闲事倒是积极,不知不觉怎么跟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