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多过问其中缘由,他替人穿上袜子和鞋履,又理好衣领和下摆,才拍拍肩让傅偏楼站起来,他们该回去客栈了。
成衣坊外,天边雨丝牵连不断,愈下愈大,细密宛若牛毛。
穿上鞋履后,谢征自然不会继续抱着傅偏楼,他撑开有些陈旧的油纸伞,转头伸出手,示意对方过来牵住自己“走了。”
这已经是傅偏楼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了。
平铺直叙,不客气也不温柔,似乎不容拒绝。
左眼里的魔很安静,兴许是在暗处窥探蛰伏,看他笑话。他难得能用双眼注视世间,偏过头,一寸不落地打量这个买走他的人。
比他高许多,但还未及冠,应当大不了多少岁数。乌发高挽,青衫宽带,面容清冷,神色自若。
其实他已经看了许久了,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按照魔的说法,每一世都会有个人带着名为“系统”的东西来找他。他们会千方百计地对他好,照顾他、爱护他、疼他宠他,百依百顺。
一开始,他会迷茫、疑惑、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因为迄今的人生为止,从未有谁这般珍惜过他。
然而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他沦陷了,被假装出来的“爱”迷昏了眼睛,从此诚惶诚恐、言听计从,变成了一条被打死也忠心耿耿的狗。
倘若如此,这家伙为何不赶紧来讨好自己、趁早博取信任,反而摆出有距离的冷面,擅作主张地决定一切
虽说举动的确在照顾他,可对于一个“刚从牙行被买下、惴惴不安惶恐无依的孩子”而言,连一句安抚或者解释都没有,会不会太粗暴了
他略带困惑地牵住谢征,小了一圈的手窝在对方掌心里,像个还没发好的干瘪小面团。
小面团被修长漂亮的手指包裹住,隔绝掉氤氲水汽,一下子变得暖和起来。
起初,只是右手,逐渐地,暖意朝全身蔓延。擦拭干爽的身体在布料下一点一点恢复了温度,不再冰冷僵硬。
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对他好”了
傅偏楼的心则缓缓沉了下去,眸色渐冷。
小恩小惠罢了,他不会动摇的。
你明白就好,这算什么魔不知何时钻了出来,懒洋洋地讥嘲道,才给你买件衣服而已,若这就想感恩戴德,等会儿你见了要住的庭院大宅、闻所未闻的珍馐玉食,被成群结队的下人围着伺候,岂不得五体投地
不过这一世找上门的家伙也有够抠门,五十两银子买你都要讲价,啧
伴随着魔的嘀嘀咕咕,他们路过一家客栈,拐弯到了后门。
谢征站在房檐下收了伞“进去吧。”
傅偏楼跟在他身后,走进后院里一间破旧的柴房。
柴房里边被打扫得很干净,柴垛和木板整整齐齐堆在一边,另一侧的地面铺了层晒干的稻草,看上去是床的模样。
谢征轻车熟路地绕过柴垛,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块布巾来,将两人发梢衣角沾染的潮湿擦干。
傅偏楼打量一圈灰白斑驳的墙角后,迟疑地在心里道“庭院大宅和柴房有点像。”
什么像,这就是个破柴房
魔不可思议地怒吼他就住这里不可能先前哪一个不是过得穷奢极欲,挥挥手就是万两白银的这是怎么回事
它声音直直锥入脑海,吵得傅偏楼头都痛了,黑气环绕翻腾的左眼忽然浮现出些不同的画面。
富丽堂皇的房子温热的水浴香气扑鼻的饭菜还有,笑容亲切的脸。
他努力想要看清,那张脸却水影般晃动着,飞速变换,如同浮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如出一辙的是脸上的神色,温柔、热情、明朗。
“饿不饿渴不渴”
“你叫傅偏楼是吗不愧是可真好看”
“别怕,别怕,已经不会有谁再伤害你了好可怜”
“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因为跟你一见如故啊。”
“”
画面噪杂纷乱,分明是善意的话语,他却像被香甜脂粉掩埋了似的,喘不过气来,快要腻死。
胸口骤痛,心脏抽搐着,眼前发黑。
直到一只手探上额头,温热触觉将他拉回现实。
近在咫尺,是张端肃的脸,眼角微垂,显出难以接近的冷淡。
“没有发烧。”那人收回手,连声音都很有距离感,“怎么了”
这份距离给了傅偏楼喘息的余地,他惊魂未定,咬破了唇角,冷汗涔涔。过了好久,才脸色苍白地冲谢征摇摇头。
那是什么
那是你的前几辈子。魔冷笑着,听到了看到了嘿,这下该信我的话了吧他们就是这样,用花言巧语欺骗你、迷惑你,用廉价的钱财,把你拽向更深的深渊
它卡了一下,更愤愤道现在这个居然连钱财都不肯花想单凭一张嘴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谢征当然听不到它的牢骚。
傅偏楼的异样只持续了很短一会儿,boss身上本就谜题多端,他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