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在并州多留了几日。
一是等江州细作的拷问结果, 二是巡一巡他在并州这边的产业。
极速增长的军用开支,一州的民商发展显然难以支撑,砖窑坊和油坊作为民生支柱产业,再薄利多销, 可关乎住宅与饮食方面的消耗, 每年的流水量仍是个非常庞大的数目。
早两年的利润或许不显, 可随着关内流民涌入,大量的生存需求, 发展需要,都让这两样基础产业进入利滚利当中。
凌湙大开凉州门户, 以工抵资的形式广纳无处可归的流民,在随州的周延朝紧门闭户,生怕人增, 致使州财政无法负担的拒民苛律,以及并州市工司, 留强不留弱的挑挑捡捡决策里, 他以来者不拒之姿,让惶惶无依,拖家带小者们,落户定居。
身无分文没事,整个凉州都在砌房盖屋, 重新归整城市规划, 去做工, 用劳力养活自己。
居无定所没事,除了孩子可以去慈幼堂得到免费的照顾,其余有手有脚者,按对城内的贡献度, 集中劳力积分换取宅基地。
家无余粮也没事,青壮者报名参军,只要体建合格,入选的当天就能领军中俸禄,以及四季衣裳。
那一段时间,菽豆的储存量帮了大忙,各种豆制品不仅满足了百姓的口腹,更添足了流民们身体内缺失的油水,在周延朝默默等待因为财物供应链不继,起民乱,和并州市工司那帮人的观望里,凌湙带着凉州上下,顶住了这股压力。
半年,只用了半年,军队人数扩充至五万多,整个凉州常驻人口,是并随两州的总和,陇西与登城两地的外城墙往外扩移五里,凉州大小官道连通各卫所兵营,全青砖石岩铺路,并驾可驱六马的宽阔道,一举将快通站推行了起来。
等到并随两州的市工司僚属们反应过来,凉州已经满城烟火,民安乐、兵强壮了。
凌湙将豆腐工坊的开设权放开,聪明的主妇们自己在家就能用菽豆制作,既能贴补家用,又能改善伙食,余量还能反供给工坊,走登城集贸队往关内输送,继而换来大量的米粮与食盐。
这个时候,就能显出当年京中行的收获了,齐渲坐镇保川府,对于凉州来的商队大开方便之门,免捡铜签直接给,且不收取任何费用,于是,凌湙的地下铁器铺,跟着一道发大财。
各府兵卫所里的废兵刀铁甲,被商队秘密回收,运送回边城铁器铺,回炉重铸成各种民生适用的家用器具,其中以铁锅、铁扒犁,各类针黹器物为最,一举从四府交界地,保川府流入关内各镇各区。
等到江州豪族发现民用铁器泛滥,京畿百姓也溢满家私后,大徵这一场浩荡的民用铁器纷争被摆在了明面。
百姓人家该不该用铁器,能不能用铁器,给不给用铁器,成了朝议七日不休的话题。
石锅石铲石锤等物,与铁锅铁铲铁锤一起被搬到了朝堂,于宣仪殿广场前,让人试用,结果显而易见,而视铁具为私有物,禁行物的皇帝,还意图挣扎,收缩民用铁物的范畴,却被连同好好阁老段高彦在内的四位阁老,言辞反对,特别是在野的阚衡,以个人经历慷慨激昂讲述了百姓缺乏铁器,于生产生活上的不便利,试泪替万民恳请陛下,让民用铁器合法化。
这一场引起朝中争议的铁器私流问题,最终以文殊阁七票中四票通过为最终结果,盖定了大徵百姓从此与石器告别的时代。
武大帅是朝议结束后的第三日,将并州市工司的两名僚属给了凌湙。
无他,因为捅了凌湙私下贩卖铁器,敛获大量财务,聚兵收民之举的,正是这两名声称对帅府忠心耿耿的僚属。
他们看到了凉州的发展,震惊于凌湙的手段,在帅府权柄有可能的动摇猜测里,想用朝堂大手,一举除掉凌湙。
至此,凌湙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强力发展,让帅府跟随者们不安了,他们在屡次上请大帅而不得后,只能以形同背叛的方式,联合各人手中人脉,将凌湙给爆了出去。
武大帅当年身体已然不好,许多事务都交由武景同历练。
武景同偏又是个弟控,谁往他跟前告凌湙的刁状,他就轰谁,再资历老的僚属,都不能改变他对凌湙的态度,更别提激起他对凌湙的警惕,如此二三后,许多事务便都不从他手中过了,处事老练的僚属自己就给处理了,偏他一直未发现自己有被架空的嫌弃。
武大帅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包括对于流民的安置问题,都让他用来考验武景同的理事能力,然而,到底是失望了,武景同挟制不住服务了帅府几十年的老辣僚属们。
反而是武景瑟,一点点收集到了那些人的违制操作,并在铁器民用合法合规的公示出来后,一举将领头的两个人给提到了武大帅面前。
凌湙在朝中的布局,至此展露在了武大帅眼前。
民用铁器的空白档,确实是收敛财富的利器,不止他在做,江州豪族当然也不可能放弃这块肥肉,都在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做。
可他们与凌湙的不同在于,凌湙贩卖,不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