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瑄带着人离开康都去了行宫, 皇宫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一场雨无声无息落下,庭院中的芍药落了满地。
张贵人在廊下站着看了一会儿,转了身回去殿中让人拿了针线出来打发时间。
她在女红上不算太精通, 也就只会照着裁好的料子把衣裳缝起来,针黹上面便十分寻常, 不能与宫中针线上的女官来比。
从进宫之后,她的吃穿用度尤其衣裳服饰上面从来都是最上等,她也最多是在自己的贴身衣物上动一动手, 旁的几乎全没动过手。
她看着姚细捧着匣子过来放在面前小几上,伸手抽出第一层的抽屉,先拿出了上回缝了一半的袖子。
拉开袖子在自己胳膊上比了一下,张贵人又无精打采地放下了。
“娘娘,这些事情还是让奴婢们做吧”姚细在一旁轻声道,“做这些事情太劳神。”
“也没什么可劳神的,又没什么事情做, 宫里面空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张贵人重新又把那袖子拿起来, 露出了一个思索的神色, 又转而看向了一旁的姚细, “你说, 贵嫔会是自己动手做针线的人吗”
“贵嫔一看便就是娇生惯养,肯定连针头线头都没见过。”姚细肯定地说, “奴婢听说甘露宫那边特地多要了两个针线上的女官过去伺候,想来也就是因为贵嫔自己不想动手的缘故。”
“我想也是。”张贵人口中这么说着, 面上却露出了一个迟疑的神色,“你说,我给陛下做一身衣裳如何”
姚细顿了顿, 先小心看了张贵人一眼,才道“娘娘一番心意,陛下知道了一定十分感动。”
“那就让内府把陛下如今的身量尺寸送来,我给陛下做一身衣裳。”张贵人拿定了主意,“就做一身贴身的寝衣,做好之后就让人送到行宫去。”
姚细听她这么说了,便立刻应下来,道“奴婢这就打发人往内府去拿尺寸来。”
张贵人点点头,面上神色却并没有缓和下来她事实上却也并不知道陈瑄会不会因此就回心转意。
她进宫十多年了,也受宠了十年,她知道宫中的女人争宠时候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法子,亲自下厨做吃食,亲自动手做衣裳,她从前是没见过有哪个凭着自己会做吃食会做衣裳就能博得陈瑄喜爱的。
那时候她是受宠的那一个,心中便在得意,便在想陈瑄一颗心都在她身上,怎么可能就被一顿饭一套衣裳打动呢
现在她是失宠的这一个,她心中其实清楚地知道,陈瑄一定不会被她亲手做的一套衣裳打动。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有那么一些侥幸若她就是那个特殊的存在呢
何况谢岑儿比她豁达,她是多半是不会如她当年那样拦下这些东西不给送到陈瑄面前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在想陈瑄为什么会那么看重谢岑儿呢
因为她漂亮因为她身后的谢家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当初梁皇后生下太子,似乎都没有得到过陈瑄这样宽容和信重啊
正想得出神,外面天色忽然一明一暗,看着是乌云密布,仿佛是一场雷雨要来了。
果然接着便是电闪雷鸣,连风都变得急促起来。
雷声震耳欲聋。
行宫中,陈瑄起了身趿拉着鞋子走到廊下抬头看天上的乌云滚滚。
身后跟随着御驾来的一位施美人急忙追赶着跟了出去,也如他一样抬头往天上看。
“还说明日要去游湖,看来这天公不作美了。”陈瑄笑了一声,回头看向了跟着自己出来的施美人,“你上回与朕说你擅丹青,你看那边远山,是否可入画”
施美人顺着陈瑄指的方向看过去,轻言细语道“陛下说可入画,那便一定能入画的。”
“那便画下来吧,朕看着你画。”陈瑄笑了一声,便让张淮准备画具,又转身往殿中走,“朕喜欢山水花草多一些,鸟兽鱼虫也颇多意趣,只是不喜欢人物。”他一边走一边说着,“朕年轻时候喜欢画山,只是一笔一划虽然工整了,却总少了灵气和意蕴,虽然旁人也常常会夸赞朕的画好,但朕自己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子,后来动笔也就少了。”
施美人跟在陈瑄身侧,柔声道“丹青也不过是为了陶冶情操,悦己为上,陛下不应当太在意旁人如何评论。”
“画的好与不好,朕自己能评判,却也不是因为旁人评价。”陈瑄看着张淮已经把画具摆在了书案上面,便指了指那位置示意施美人可以坐下,“朕来看看你的画技。”
施美人从容入座,拿起笔便先勾勒了方才远处的山峦轮廓。
陈瑄在一旁站着看了一会儿,先看画后又看向了施美人,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是康都人么”
“妾身是在康都出生。”施美人顿了顿抬眸看向了陈瑄,声音柔软,“但籍贯并非康都,妾身祖父母都是琮州人。”
“是什么时候来的康都”陈瑄问。
施美人温柔地笑了起来,道“那是妾身出生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