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人三言两语安抚了王婕妤, 又请她在宣华宫坐了一坐。
用过茶点之后,王婕妤面上的那些惊惶不安消散些许,只是担忧却并没有减少。
“我打听过, 内府这次拿人, 是梁相带回了陛下的口谕”王婕妤说道, “只是也不知道那口谕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今东宫还是一切如常。”
“只是看起来一切如常而已,你在宫里面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咱们陛下向来的手段”张贵人看了她一眼,“你向来在我面前都说,只要为了自己的陈耀, 什么都愿意去做,这会儿倒是看出来了, 真要让你做点什么, 你也是办不成事的。”
“我只是我只是太不安了, 我怕那些人会把我、我们都供出来,到那时候、到那时候陛下也是容不得我们的啊”话说到这里, 王婕妤削瘦的脸上再次露出惶惶然, “那些被抓起来严刑拷打的人, 若是说漏了嘴那、那要怎么办”
张贵人嗤了一声,面上的不屑就是显而易见了。
她道“我若是你这么想, 又那么轻易能让人看出我怎么行事,当年就被梁皇后给直接弄死, 哪里能活到现在做贵人”
王婕妤听着这话噤了声, 她几乎茫然地看了一眼张贵人, 张了张嘴想说话,又把嘴给闭上了。
张贵人有些不耐烦,她看着王婕妤, 道“你只用记得,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是一个人就办完,一个人就完全周到万无一失地全部做好的。每个人都只是在做他应当做的事情,他在那时候就没有任何过错,你明白么就算是你吩咐了小内侍往东宫去一趟又算是什么大事你不过就是关怀过了你自己的儿子之后,又想到了太子,想尽一尽母妃的责任,或者有母爱过多的僭越,却不是错。至于那小内侍说了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婕妤咬住嘴唇,她重重坐在榻上,似乎还在纠结着其中的关联。
“看在你跟随我多年也算忠心耿耿的份上,这话我只说一次。”张贵人扶着因为风寒还有些沉重的脑袋,耐心已经差不多耗尽,“你当然也可以退缩,到时候不过就是你带着你儿子去死而已,你是知道陛下是多么不在意你和陈耀的。”
“我我自然是听娘娘的。”王婕妤抬眼看向了张贵人,再次坚定起来,“娘娘说的话我都记下了,再不会为这些事情胡思乱想。”
“正因如此。”张贵人点了点头,“你只管在宫里好好待着,就和从前一样,再让陈耀也在宫里好好读书,这阴雨绵绵的时节也不好出行,正好闭门读书。”
“是。”王婕妤应了下来。
王婕妤离开宣华宫时候,面上已经没有之前过来时候那样凄惶神色了。
坐了太久,张贵人扶着钱元站起来,慢慢走到了门口看向了外面那凄冷的秋雨。
“这雨下了好几天了,怎么都不停的。”张贵人皱了皱眉头,然后看向了身边的钱元,“你去打听了内府的事情么还真的是如王婕妤说的那样宫里内侍全部换过”
“倒是没有王娘娘说得那么夸张了。”钱元笑着回答了,“就是东宫的换过,另外便是承香殿的一些扫撒内侍宫人换了,其余人都跟着陛下去泽山了,上哪去换呢”
“我想着也是。”张贵人嗤了一声,“真不知道王婕妤在慌张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顿了顿,她思索了片刻,然后又看向了钱元,“还是把从枫山带回来的皮子之类的东西收拾一份给她。”
“是。”钱元应下来。
张贵人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看向了外面细密的秋雨。
在风中,雨丝便是跟随着风的方向斜斜地落下。
在回宫之后,她才忽然感觉到,太子陈麟之事其实比她当时在枫山时候感觉到的要严重得多。
千秋宫中陈瑄似乎是轻描淡写地用几句话就把陈麟的行为给化解为了小孩儿贪玩,含糊地用了一些话语带过,最后让梁熙送了陈麟回宫。
那时候她认为那是因为陈瑄对陈麟的父爱,他还想维护陈麟这个太子。
但现在在皇宫当中了,看到了宫中上下的情形,还有王婕妤那样惊慌失措的样子,她便忽然明白,那时候陈瑄维护的并不是太子陈麟,而是整个局势的稳定。
一个太平平安的魏朝,怎么可以出现子弑父谋朝篡位的事情呢
所以那只能是小孩儿贪玩做了错事,所以他就必须要含糊过去,何况他那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要去泽山观兵。
康都不能有一丝乱,陈麟身为太子不能有一毫错。
这反过来意味着,她布下的局其实已经成了。
陈麟的太子之位注定是要失去的。
至于性命,陈瑄现在不会要;若是他死了,陈瑄也不会惋惜。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忍不住去回想当年当年她进宫的时候才刚刚十六岁,她是由安王陈璎送给陈瑄,然后进的宫。
不过那时候她还很天真,认为天下都是好人,尽管她六岁就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
也许是因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