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岑儿对魏朝的人才选拔方式并不熟悉或者说是仅止于皮毛。
所谓术业有专攻。
她看了一眼面上兴致盎然的陈瑄, 又回想了一番自己曾经在教科书上了解过但甚至没有认真去研究过的科举制,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说。
“或者官府可以组织考试, 从地方开始, 从郡到州再到京城,每次录取前十名, 到时候汇集康都, 再由陛下来选拔,是否会更稳妥呢”谢岑儿笑着说, 她看着陈瑄神色没有变,心里也些微放松了一些, “陛下别笑话妾身一个女子想得天真, 妾身也只是从征兵征徭之类的事情想到的。”
陈瑄也笑了起来,他想了想谢岑儿的话, 只道“看来你的确不怎么了解过我们魏朝是如何选拔和任用人才。”
这话却叫谢岑儿微微放下心来。
她很清楚,陈瑄他今日的确是兴致来了,忽然有这么一个人能听着自己说一说对北方政权的看法, 还不用考虑这人会不会抓着自己的一句话就开始大肆做文章, 于是他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作为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他想要魏朝流芳百代,想要重新一统江山, 他就需要在恰当的时候安排好各地的局势,在适当的时候他也需要后退一步来等待时机。
所以有一些话语他是不可以轻易对臣下说起的。
除非他已经准备去做, 除非他已经有了下一步的安排,否则便会造成朝中不必要的争论和动荡。
而对她说这些便不用去思考那么多至少在刚才之前是不用去想那么多的。
她只是一个被父亲当年的远大志愿所感染的女子,有报国之心,所以才会说出了想要一统江山的雄心壮志, 陈瑄在前朝不能贸然说出自己的意愿,在自己的后宫,面对这么一个与自己的理想契合的贵嫔,他便有了倾吐的。
这就是在刚才那个关于人才任用选拔话题出现之前的情形。
陈瑄轻松而恣意,他甚至连奏章都愿意给她看。
但倘若她方才在回答关于人才选拔的那个问题时候过于专业而深入,那么此时此刻便是另一个情景了。
陈瑄作为皇帝的疑心会立刻冒头,他会想,谢家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一个谢家出来的女人还会深入地了解过这种事情
此时此刻她关于人才选拔的认知的潦草皮毛和幼稚,便成为了保护她的外壳,以及消去陈瑄疑心的工具。
陈瑄靠在凭几上面想了一想,然后才看向了谢岑儿,道“事实上我们魏朝从州郡乡里到中央,便就是有你所说的这样的考察,虽然并不是比试,但会有各地的官员进行推举,否则太学生从何而来”
谢岑儿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陈瑄,但还是有些茫然的“可是比如我的兄长并没有去过太学”
陈瑄哈哈大笑起来,他指了指谢岑儿,又摇了摇头,仿佛是觉得她说出了极其可笑的话语一般,好久才止了笑,道“你父亲当年官至丞相为一品,你两个兄长出仕时候官品一个五品一个六品,乡品同是一品,出仕之时,也是做过侍郎中郎之类的。”
顿了顿,他看着谢岑儿满脸的迷茫,又补充了一句道,“如今你一哥是中书侍郎,再之前是舍人。”他说着话又忍不住笑出声来,索性把这话题给带了过去,“这事情你了解太少,朕现在说了你也不懂,等今后你懂了,就不会与朕说这些笑话。”
谢岑儿眨了下眼睛,此时此刻很是虚心“那等妾身弄明白了,妾身再与陛下说,陛下不会嫌妾身麻烦吧”
“不麻烦。”陈瑄靠在凭几上,面上浮起些许感慨,“不过这些事情朕已经听臣子们议论过了,虽然你方才话语间多有天真,但也并非是完全无可取之处。”
谢岑儿抬头再看向了陈瑄,虚心请教“陛下为什么这么说”
“朕倒是想说,但是朕怕你听不懂。”陈瑄很坦然地看着她,“朕下午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朕说天文地理你似乎能听懂,说古时候的由来你也能听懂,可具体到了人和事你便露出一知半解的样子来,可见是没有听懂的。”
这也是事实,她能听懂的都是客观上存在的那些东西,关键的事件她也能明白,可具体到人那就是折磨了同一个人,除却他的姓和名以及字,还会有死后的谥号,还会有生前的官职,甚至还有他自称自诩的号和名,再佐以复杂的亲戚关系,她承认她听着听着就不知道陈瑄所说的那个人具体是谁了,尤其陈瑄说起这些人时候还会因为事件和时期以及他自己本人的感想不同,对同一个人采取不同的称呼方式这简直就是折磨她的记忆力了。
不过她现在想听陈瑄说关于征辟的人才选拔之类的事情,于是她认真想了一想,道“陛下可以不要具体说到某个人,那我就能听懂。”
“是吗”陈瑄好笑地看着她,“看来你在为朕刚才笑了你耿耿于怀。”
“那怎么不能耿耿于怀了”谢岑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妾身一开始便说了,妾身只是一知半解,陛下方才还笑成那样”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