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重修敦煌古道的奏疏,还有商路舆图等等文册,由孔攸整理并完善,最终快马呈递去了长安。
得了新一册应龙天书的伊斯,带着经教徒,再次踏上了大唐的传教之旅;而在周钧的牵线下,祆教圣女拓跋怀素也派出了身边的侍火女西云娜,又令祆仆们,带上装载有应龙降神的幻术器具,陪同伊斯一同出行。
至于周钧,河西诸军随王忠嗣开拔去往陇右,身为代刺史的他忙完了军勤事宜,之后便空闲了下来。
这一日,周钧放了廨,去往匠作工坊。
九月正是秋茶上市的时节,眼下正是茶坊最忙碌的时候。
毛顺大师正带着数十名工匠,正在忙着检查炒茶的机巧;孔攸则带着文吏和账房,筹备安排着生茶的入仓。
瞧见周钧入内,孔攸先走了过来,躬身道了安。
周钧一边看着满载生茶的大车驶入货仓,一边朝孔攸问道“我听闻前些日子,在白亭互市有漠北商贾械斗,怎么回事”
孔攸“回纥部以可汗之名,控制了漠北商路,不许他族南下,并在白亭互市里占了大部分的茶绢契单。漠北其它部族迫不得已,只能乔装打扮,再去互市买卖茶马绢等物。前些日子,有契苾人和拔野古人,在白亭中被回纥部看破了伪装,所以才发生了械斗。”
周钧“绢罗等物,大唐其它互市镇,倒也能买的到,只有云茶,却是凉州白亭独此一家,难怪漠北商贾会出现争斗。”
孔攸“在那场械斗中,回纥人下手重了些,有一契苾商队头目被打成重伤,下半辈子怕是只能在床上过活。”
周钧沉吟了片刻,又对孔攸说道“还有一事,赫达日为骨力裴罗可汗又求了仙药,这几个月来,回纥可汗的用药频率明显变高。”
孔攸低声问道“主家是想说,回纥可汗旧病复发、病症恶化”
周钧轻轻点头。
孔攸“回纥部在漠北一家独大,独占商路、压迫各族,所以不得民心。之前被回纥击败的葛逻禄,去了与北庭都护府接壤的金山附近,听说又与都播人、黠戛斯人结成了同盟。倘若回纥可汗此时去世,漠北怕是会大乱。”
周钧开始回忆,在史书中,骨力裴罗可汗在天宝六载747的春天去世,其子突利施继承汗位,漠北各部对此态度不一。葛逻禄等回纥死敌自然起兵叛乱,但诸如契苾等与回纥交好的部族,却是出兵帮助突利施平定了叛乱。
然而,由于周钧的出现,历史出现了一定的偏差。
首先,骨力裴罗虽然病情严重,但由于有蒜精伤药的治疗,硬是捱到了天宝六载的秋天。
其次,由于白亭互市开启,再加上云茶在漠北各部的风靡,回纥部为了茶市暴利,独占了漠北的商路,只许其它各部来回纥部市茶,此举引得漠北各部的忿怨。所以,葛逻禄趁此机会笼络了一大批仇视回纥的部族,反回纥部族的力量,要比历史上强盛了许多。
想完这些,周钧对孔攸说道“白亭那边,密切关注漠北局势,倘若有变,及时应对。”
孔攸唱了一喏。
在一旁指挥工匠检修机巧的毛顺,见周钧和孔攸说完话,便走过来笑道“二郎,走,某带你去看看学塾”周钧跟着毛顺,去了与茶坊隔街相邻的格院。
只见众多工匠和役夫,正在格院中忙碌着修建栒房,打造家具,铺设石砖等等。
周钧走入院中,在一片忙碌的工造嘈杂中,居然听见了朗朗的读书声。
跟在毛顺的身后,周钧穿过一条长廊,到了后院一处临时搭建的木棚。
只见二十来个年纪不一的幼童少年,在棚中正在跟着塾师,念着启蒙读物。
毛顺看着这一幕,感慨说道“二郎说是要筹建一所匠作学塾,老夫四处去问了,因为没有先例,也无人知晓应该如何去做。老夫思来想去,索性便依照读书人的惯例,设立成启蒙、初识和进学三大科。”
“这些幼童,有些来自于工匠家,有些来自于部曲家,还有些是无家可归被收留的,都是些小郎;至于女子,彭婆在院中另寻了一处,纳了许多小娘充作学徒,学习织布、漂染、描画、针绣等等技艺。”
周钧看着这一幕,对毛顺说道“匠作一道,这么多年下来,常常有断绝没落之时,归其原因还是技艺相传中,大多匠人都遵循着家门宗派的一脉私传。倘若继承人出现变故,那么私传便是断了,往后再想续上,可就难了。”
毛顺点头“二郎所言极是,匠人敝帚自珍,不愿外传独门秘技,也是因为这是吃饭的手艺,万一被人偷学了出去,往后就断了营生。”
周钧应道“此言有理,但这终归不利于技艺流传,也不利于为匠作一道正名。所以,我有意在周家中与匠人立下契约,但有匠人愿意献出独门秘法以助机巧产品改良者,每有一件商品卖出,均可从中提取技法分利,以此来保障匠人之利。”
毛顺听出周钧的弦外之音,问道“这契约只在周家中有效,一旦出了周家,就不再保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