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着下了地,宋若娥先是缓了缓气息,接着双手扶墙,拖着病躯出了厢房,来到中堂。
打开存着字画的木箱,宋若娥拿起往日里写的那些诗词书册,回到内廊的药炉旁。
耳边传来锣鼓,依稀还有欢笑,宋若娥靠在墙上,将曾经写下的诗词歌赋,一张张的放入了炉中,眼睁睁看着它们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笺纸燃尽,炉火渐息,宋若娥眼中的火光慢慢熄灭,终究是被一团冷雾所笼罩。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厢房之中,插上门销,伸出颤抖的手,取出了钟璋的那封信,再读了一遍。
读到浮云一别,流水十年,春风多苦,奈何无缘这十六字,宋若娥泪水盈眶,愤而提笔,写下一诗
浮云一别夜有霜,流水十年旧识样,春风多苦自悲凉,奈何无缘绝情郎
写完这诗,宋若娥扔掉笔,惨笑了几声,打开卧房里的斗柜,取出早已备好的白绫三尺,一头抛过木梁,另一头接为死结。
站上方凳,宋若娥将头探入结圈,最后看了一眼这世间的绚烂,闭上眼睛,踢翻了脚下的方凳。
北里南曲,春幡楼,一楼大堂。
堂内张灯结彩,北里诸多市井伎,齐聚堂中,艳羡看着虞珺娘的三书六聘之礼。
虞珺娘亲生父母不在,故而她的假母,承了长辈的角色,平康坊的坊正又做了见证。
周钧在一旁正看着仪制,解琴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旁,行了万福。
周钧朝解琴身后看了看,开口问道“居士呢”
解琴犹豫了片刻,回道“她身体微恙。”
周钧一愣“病了”
解琴含糊应了一声。
周钧“居士很快便要离开长安,我知道她不喜金银俗物,故而花了些功夫,准备了一样饯行礼”
解琴听了一时语顿,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钧见解琴面色有异,开口问道“怎么”
解琴咬咬牙“书聘礼毕,二郎可有闲暇妾身有事相求。”
周钧“究竟怎么回事”
解琴刚想开口,无意间却瞧见侍候宋若娥的小婢,也挤进了堂中。
解琴先是一怔,接着顾不上周钧,急步走到那小婢的身旁,沉声喝道“谁让你来的”
小婢看见解琴,身子颤抖,连忙说道“是居士许我来的”
解琴睁大眼睛斥道“还敢说谎”
小婢“婢子真的没有说谎居士问我想不想过来瞧,又说这场面倘若不来,怕是今生今世都瞧不见了”
解琴闻言一愣,仔细寻思一番,突然提起裙摆,快步跑出了春幡楼。
周钧见状,向旁人叮嘱一声,连忙追了出去。
跟上解琴,周钧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听前者哭道“二郎速去若娥居所,迟了怕是要出祸事”
周钧不再多问,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出了南曲,又入中曲,在周遭行人吃惊的注视下,周钧一路飞奔,刚刚跑到宋若娥院门前,就远远听见里面传来桌椅倾倒的声音。
穿过前院,又跑过中堂,周钧来到后厢的门前,推了推房门,却发现纹丝不动。
周钧心知不妙,朝后退了几步,猛的向前撞去。
一次,两次周钧终于撞开房门,猛一抬头,心头一颤。
只见宋若娥投首于白绫之中,悬于木梁,没了生息。
冲进房中,周钧抱住宋若娥的腿,拼命上举,将后者抱了下来。
刚刚将宋若娥平放在地上,周钧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解琴看向房梁上的白绫,脸色煞白的坐在地上。
周钧伸出手,测了测宋若娥的脉搏,又俯下身听了听她的心跳。
来晚了一步。
宋若娥的呼吸和心跳已经没了。
解琴瞧见周钧的脸色,顿时明白了一切,放声大哭。
周钧一咬牙,解开了宋若娥的外衣,双手叠压,按在了后者的胸口。按压十数次之后,又口对口为其人工呼吸,如此反复。
解琴见了,先是一愣,接着哭喊上前拽住周钧说道“人都已经去了,二郎为何还要作践她啊”
周钧挣脱解琴,大吼一声“我在救她”
解琴听了,身形顿住。
按压胸口再加上人工呼吸,往复数次,就在周钧慢慢丧失希望的时候,宋若娥的胸口突然有了微微的起伏,紧接着就是一声咳嗽,她最后却是小声呼痛起来。
解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俯下身去,一把抱住宋若娥,测了测她的鼻息,心中安定,再也不曾松手。
周钧长长吁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听着解琴抑制不住的抽泣,周钧朝宋若娥无奈说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命却只有一条啊。”
宋若娥呆呆看向周钧。
周钧朝解琴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解琴哭着说了事情的原委。
周钧听完,沉思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