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璇大学毕业就进了斐瑞设计公司,从入职起在清江湾住了三年,换过两次房子。
一开始是合租,每月六百块,床和桌子几乎占据了整间次卧。和另一个人共用卫生间,也共用洗浴用品——那人用她的。被逮着还不承认,说自己不用这种便宜货。
工作一年,换了个十来平的单间,房租九百五,不用抢厕所也不用担心别人偷用她东西。但阳台和洗衣机是公用的,窗外时常有人夜里走动,隔壁小情侣在阳台上约会也毫不避讳。
再后来工资高了,就租了这套五十多平的一居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最重要的是不被打扰。
有人说,能随时随地穿睡衣出入的地方才能叫家,纪璇觉得这里勉强算个家。
奋斗三年,为自己借来的一个家。
纪璇喜欢下班后美美地洗个热水澡,做简单的饭菜,削点水果,穿着睡衣瘫在沙发上放空。情人节也不例外。
情人节是别人的,她只有盘子里清甜的水果,电视上的搞笑综艺,和这五十平方米的自由。
*
第二天,纪璇带安寻跑了几个工地,现场监督工人施工,检查年底的进度,回公司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组长唐婕叫她过去。
桌面上一个蓝色文件夹,唐婕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拿起来。
纪璇翻开封皮,只见扉页印着几个大字——“光海篮球俱乐部立项批文”,末尾有总监的签字和部门公章。
唐婕靠在椅子上舒了口气,说:“总算不做火锅店烧烤店了,我人都做麻了。”
“商务这次眼光还不错。”纪璇看着立项文件里的内容,点点头,“篮球俱乐部,有点意思。”
“就知道你感兴趣。”唐婕笑了笑,“把去年那几个健身房的方案调出来找找灵感,明天你带人去量房。”
纪璇合起文件夹:“好。”
安寻正在摸鱼,躲在电脑后面补口红,把应届毕业生的朝气体现在不肯向职场规则屈服。
纪璇用手背敲敲她桌子:“歪了。”
安寻吓一跳,赶紧抬手摸脸:“歪了吗?哪歪了?”
“心歪了。”纪璇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把文件夹放她面前,“刚接的项目,预习一下,明天上午跟我出外勤。”
“啊?又出外勤?”安寻嘴角扁下来,唇瓣涂着斩男色口红,泫然欲泣的模样格外让人怜惜。
但纪璇不吃这招:“量房,记得带好工具。”说完面色微冷地走回自己办公桌。
纪璇笑起来是温婉亲切的大美女,但她工作时不笑,给人一种冷淡的威压。安寻平时会和她撒撒娇开开玩笑,可一旦纪璇态度严肃,她说往东便不敢往西。
悻悻地收了口红,安寻接到纪璇发给她的信息。
【原始图纸在公共盘,打印一下,明天去现场核准。】
*
第二天早上突然下雨,到公司就湿了鞋子。纪璇只有一双备用鞋,不太想冒雨出门,就把下午的工作挪到上午。
采购部同事下午去青山区,可以搭个顺风车。
纪璇和安寻坐着采购小哥哥的皮卡到俱乐部选址的商业区时,雨已经停了。
天光乍破,像是乌云被摩天大楼戳了道口子。
光海篮球俱乐部就在那栋楼里。
找到楼层和门牌号,区域里还散落着一些前租户没带走的办公桌椅,破烂的箱子和打印纸。
走进去,脚底沾了一层灰。
“这地方也太脏了吧,都没打扫过吗?”安寻被灰尘呛得咳嗽两声,连忙用胳膊掩住口鼻,“早知道戴口罩来了。”
纪璇面不改色地从包里拿工具:“这有什么,你是没见过有人把自己家拆得像地震现场。”
安寻疑惑:“为啥?”
“省钱呗。”纪璇说,“旧房重装,不想另外花钱请人拆,结果砸了承重墙,后来我们又给他一砖一瓦砌起来,多花好几万,物业还上门教育。”
“这么可怕的吗?”安寻从背包里拿出图纸,表情严肃起来,“让我瞧瞧哪儿是承重墙。”
纪璇下巴抬了抬:“那儿,那角落肯定有根柱子。”
安寻对着图纸一看,干笑两声:“姐,你神了啊,提前看过图?”
纪璇拿尺在地面上敲敲:“没看,这是经验。”
紧接着给安寻分配任务,两个人开始干活。
安寻在实习期,纪璇做完自己的还得帮她复核一遍。
一边核对图纸数据,一边听安寻在旁边叨叨:“我听商务那边说了,这甲方有点儿那个啥。”
纪璇抬眼:“哪个啥?”
“事儿多,矫情,当初谈的时候要求写了三页A4纸。”安寻道,“而且那人还不是老板,就是个代理的,真不敢想幕后老板得有多难伺候。”
“难伺候也得伺候,谁让我们是乙方。”纪璇笑了下,漫不经心,“下辈子投胎当甲方,你就能拿着钱作威作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