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洒在竹林后的这片空地上,
三座泥巴堆砌成的柴灶呈品字形分布于空地,
在三座柴灶周围,随意散落着几道堆满米粮、菜蔬的长桌、一些锅碗瓢盆、一副下了车轮的排子车。
胖老者从一张长桌底下,拖出来一个陶壶。
陶壶造型古朴,上面有许多人围着灶火跳舞的彩绘。
揭开壶塞,
他把壶口对着一口油锅,
一股黑漆漆的,像是石油一般的油脂就被倾入油锅内,
油锅底下,
灶眼里那种不同寻常的火焰舔舐着漆黑的锅底,
锅内的油脂就滋滋啦啦地迅速升温
随着黑油温度渐升,阴冷的诡韵就从那油脂里散发了出来,冷与热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气息在只有一汤匙那么少的油脂里流转
旁边观察着胖老者动作的苏午眯起了眼睛。
那油脂里竟然蕴藏着诡韵,
在禾香泡面厂里,他也发现过流转诡韵的油脂,那是油炸过恶诡的油脂,
眼下这口柴锅里的油脂,
曾经也被用来油炸过一只诡
苏午看向胖老者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慎重。
这位看起来就是个伙夫的老者,能把诡给油炸了,且有灶王神教掌灶人的身份,能耐委实不小
“老油就剩这么点了,
得用到开庙装脏的时候呢,可得省着点用”胖老者念叨着,用汤匙舀起锅底那点黑油,
被异种火焰加热过的油脂,诡韵直接融入了黑油里,被炙炼成了另一种气息,
胖老者把黑油舀到一个铁碗里,
在油里浸了一根棉线,
用火点燃,铁碗就变成了一盏油灯。
他又取来纸糊的白纸灯笼罩,把铁腕放在竹灯笼架上,用罩子罩好,把这盏火光摇曳的灯笼递给了苏午“提着它走夜路,能安全点。
现在这世道,寻常人夜间哪敢出行呢”
“是。”
苏午接过灯笼,
胖老者又帮他装好了食篮,让他看了看三碗生米上的圆圈图案。
指着往东的那条路,胖老者拍了拍苏午的肩膀“猪崽子,你明天一早要能回来,我就给你取个好名字,有名字死了就不会孤苦伶仃,做孤魂野鬼了”
“谢谢师傅”苏午微微躬身道谢。
胖老者看着他,
嘴唇微动,
最终只是用力地挥了挥手“记住我说的话,去吧”
灯笼在黑夜里微微摆动,
飘飘忽忽,
映出其后一道瘦削的少年身影。
少年左肩上挎着一个竹篮,用蓝色粗布盖着,
他一手扶着竹篮,一手提着灯笼,神色静定,全然没有寻常人走夜路时的慌慌张张。
苏午已经容纳了两只诡在身上,
走夜路哪怕碰见一般的鬼祟,
也不知是该他害怕,
还是诡来害怕
大步朝前走着路,道路两边原本还依稀能见到有几处篱笆小院、筑土围墙围拢起来的村居,
但随着苏午顺着路越往深处走,
人烟便越稀少,
路边的村居小院渐变成了凋敝的茅草棚子,
后来连茅草棚子也看不见。
路两边皆是一棵棵直挺挺扎向黑天的枯树,有些树上还挂着些许枯叶,
被寒风一阵吹袭,
树叶哗啦啦抖落下来,
铺在苏午前行的道路上。
月光亮堂堂的,
映衬得一棵棵枯树的树皮都惨白惨白。
苏午记着胖老者的嘱咐,一直沿着路走,转过一道弯后,他右眼里忽然有朵火红的莲花不断收放起来,
皱了皱眉,
他躲进一棵枯树后,伸手往胸膛上一扒,
一张枯黄的皮纸就被他从胸口扒了下来。
这是先前容纳过心诡纸张的那张皮。
它原本被苏午放在保险箱里,
但即便把它锁在保险箱里,它也能自己偷偷跑出来,贴附在苏午身上,
甚至于,
当下苏午进入模拟世界,
把一并把它带了进来,
都没有额外消耗元玉
被它贴附在身上,苏午倒也没感觉到它对自身有甚么威胁,
也就听之任之。
把它从身上扒下来以后,苏午的双眼倏忽变得纯黑色,
他脑后浮现一轮微微跳动的圆形,
圆形吞噬着天上月洒落的光辉,漫过他的身形,烙印在了那张微微浮现出模糊字迹的枯黄皮卷上,
霎时间,
紫红色在皮卷上浸染开来,
使之变成一张暗红纸页。
纸页上,一个个罪恶人形蠕动成神秘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