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下,连桌子上属于自己的笔墨纸砚都收拾好,没个交接,直接甩手走人。
等人走了,村长面上的焦急褪去,看向年轻的侄女,“小远,你可有把握?”
“自然是有的。”年轻人傲然一笑,不复方才的谦虚和小心谨慎,“叔,我这么多年也不是白读的,教几个学生而已。”
“好好好,你好好教,叔亏待不了你。”村长看着年轻的侄子,满意不已。
是的,其实方才面对田父的措辞不过一场计谋。
早在侄子还没考上童生,村长就对田父有所不满——明明拿的不少,教起学生来却不用心,刚才说的好几个家长找他表示不满是真的,奈何先前村子里就这么一个童生,想换人也没得换,等侄子考上,他立即下定主意,只要侄子扶得起来,他怎么都要把田父给撸下去。
便宜自家人是一回事,再有,学堂里不少学生都是他本家族人,关系亲近,若能多几个读书人,也是他当村长的功劳。
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如今么,不过几句话一激,田父自己走了,呵,也好,省去许多麻烦。
只要一想到,对方指不定还抱着自己会服软求上门的小心思,他就忍不住得意,再没那样的好事。
愤然请辞后,田父在家也吊着心,三等四等,始终不见人上门,让儿子出去跟以前的学生打听一番,却听说那年轻后生教得不错,可把田父气个够呛。
再要在村中散播谣言,说村长卸磨杀驴,却又听见村里人讨论他这次没考上,为了下次科举,毅然辞去夫子的位子,一时间被噎住,奈何确实是自己说的话,反驳不得,只得忍气吞声。
这样还罢了,偏对方还说自己要参加下届科举,架得他骑虎难下。
若说院试前,他对自己还有盲目的自信,可落榜后,对自己几斤几两,到底有了清晰的认知,天可怜见,他可没准备继续考,总归考不上。
可这话不能对外人言明,就连自家人,他都不敢啃声。
先是没考中,后又辞了夫子的活计,就连亲娘田氏都对他有了意见,更别提小李氏了,饶是田父一向在家中地位高,也少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一憋,就憋到了酷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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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六月,天气愈发炎热,阮大伯戴着顶草帽,蹲在屋檐下发愁。
今年的年景状似就不大好,正是水稻生长结穗的紧要关头,田里的水只剩浅浅一层,眼看就要干涸,叫锦绣村的村人们焦心。
水稻依水而生,若水田干了,就得想办法引水灌溉,好在他们常用的水源,也即村中唯一的一条溪流水依旧流淌,可谁也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断了。
村中有老人会看天象,说接下来两个月都不一定下雨,故而,村长已经开始组织村民们挖沟储水。
乡下惯常爱做的,为了存水,也为了节省时间,会在水田边缘挖一个大坑,用来做日常灌溉。
顶着大太阳,阮大伯和村民们干得热火朝天,可心里没底,不止为了田地的事,更多了家中存银不多。
要知道,但凡收成不好的年份,粮食都会大涨价,在这方面,城里的粮商可比经年的老农还要敏锐和精明。
粮食就是人的根,他如今烦心的就是,到底要不要提前去镇上买些粮食备着。
乡下人家自己种粮食,一般不会去外面买粮食,毕竟转一道手就得贵上不少,可若灾年又不一样,再等上一两个月,指不定家中存银全拿去买粮食也买不了多少。
可要是没有干旱,买粮食的钱就糟蹋了。
一时间,千头万绪,没有个落脚地。
外头的太阳越发灼热,烤得他心情格外烦躁,手中揪着的狗尾巴草被扯成一截截,暴露了主人的心烦意乱。
“当家的,喝碗绿豆汤吧。”阮大伯娘从堂屋走出,递出一碗用凉水镇过的绿豆汤。
阮大伯接过,几口饮下,愁闷的心绪散去不少。
跟着阮大伯娘走进堂屋,阮大伯坐在条凳上,只见一家子人围坐成一圈,人手一个大蒲扇,呼啦啦扇风。
“娘,”他顿了顿开口,“我想着,是不是先去镇上买一批粮食。”
阮奶奶的眉头高高蹙起,“真到了要买粮的地步了吗?”她在村里有几个老姐妹,却没听说。
阮父摇头,将自己的打算道来。 .w.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