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想招揽他。”孟丽君表情有些复杂地说。
“我招揽他做什么?”明月霜一脸莫名,“我有你们还不够吗?”
不止是孟丽君,其他人听见这话,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孟丽君才说,“只是觉得或许可以借助此人,与锦城的洛京世族搭上关系。若能得他们相助,于主公的大业也有助益。”
“丽君此言差矣。”明月霜笑着摇头,“西川节度使乔珩也就罢了,你觉得他们看得上我吗?草莽出身也就罢了,又是一介女流,还没有多大的势力,哪里养得起洛京来的世家大族?”
“正是,虽说求贤若渴,但这种事不能太上赶着,降了身价。”朱淑真笑道。
“是啊。”李雍容在一旁道,“丽君姐姐有所不知,其实咱们方县就有一个洛京君氏的公子,在村里做了个教人识字的老师,还种了一亩地,主公也只是随他去。”
就算真的需要一个中间人,也轮不到这姓白的。
“况且只看这个姓白的,那些世族究竟是什么嘴脸,也可以窥见一二了。”窦娥也摇头道,“主公也不是什么垃圾都用的。”
明月霜被这话逗得前仰后合,笑了一阵,才说,“话虽然糙,道理却没错。世家大族固然好用,却未必适合咱们。”
“此话怎讲?”孟丽君颇有兴致地问。
明月霜说,“丽君平日里或许也有感觉吧?我们方县政令畅通、令行禁止、上下一心,做起事情来又快又好,所有人都不吝惜力气,很少有推诿之事。”
孟丽君若有所思地点头。
明月霜又问,“之前,雍容所说的那位君公子问过我,这样好的法子,为何外界不见有人用?”
“主公是怎么回答的?”孟丽君追问。
明月霜摇头,“我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他。而他给出的答案是,成本太高。”
孟丽君笑了,她毕竟是个政治生物,已经听懂了明月霜的意思,说,“这是避重就轻。”
要把治理深入到乡村地区,成本自然是很高的,但朝廷真的无法负担吗?秦时以军法治国,严格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规范,不也没有拖垮国家财政吗?非但没有拖垮,反而还不断发展壮大,最终达成了史无前例的大一统。
所以,成本是问题,也不是问题。
真正让朝廷放弃这一块的原因是,地方是宗族势力盘踞之处。
小到豪强地主,大到世家门阀,他们虽然也有子弟出仕,为皇帝牧守天下,将家族与皇权绑定在一起,但在地方上,他们的利益实际上和朝廷是相悖的。
所以,在他们的运作之下,朝廷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皇权不下县,这县以下难道会是一片权力真空吗?不,这是大大小小的宗族势力的自留地。
而这部分行政成本,也不是没有花。只不过赚来的钱落到了宗族手中,又反过来被他们用来治理地方,本质上,这是依附在朝廷这棵大树上,吸取血液来供养自己。
所以世家愈强,朝廷愈弱,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君琢毕竟也出身洛京世族,是个世家子弟,所以他不能、也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就只能停留在表面。
孟丽君恍然,“我们方县起于战乱之中,又是以流民为主,至今还在吃大锅饭,所有资源都由县衙调配,所以我们与任何一个势力都不一样,这里根本没有——也不允许世家豪族的存在。”
所以明月霜根本不可能招揽世家大族的人,因为她不可能开出让对方满意的条件。
世家想要的条件是什么?
大概就像他们现在留在乔珩身边做的那样:我们扶持你做皇帝,而我们自己则轮流做宰相。
以这样的方式得来的皇位,注定要受到限制,所以世家就披上了一件闪闪发亮的外衣,为自己量身定制了一份舍我其谁的责任。
上谏君王,下安黎庶,而且……世袭罔替。
世袭罔替不是说一个世家能够永远处在权力顶端,而是指能替换他的只会是别的世家,就像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上品无寒士,下品无高门。
他们把身份、阶层和地位捏合在一起,精心打造了一座塔,用民众的血肉做砖块搭建起塔身,一层叠一层,最后是自己和皇权一起在顶端闪耀。
而明月霜……孟丽君没有听过她讲的那堂思想课,但听别人说过,甚至还看过上官婉儿做的笔记,知道她们真正要做的,是推倒这座塔,建立新的世界。
她很喜欢明月霜对这个故事的总结:“也许我们仍然免不了成为一块块的砖,被用于建造,但至少我们可以选择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也许是一栋房屋,或者是一处花园,一个水池,哪怕只是蹲在路边当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也好……反正不是在废墟里搭建一座塔。”
所以明月霜不会去招揽这些世家大族。
也许将来,还是会有一些出身世家的人选择加入她们,但应该是以她们的方式、守她们的规矩,而不是上来就靠身份和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