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喊杀声起时,数千里外,身在泉州的姜宁尚且不知。 她正在绯玉的将府和终夏吃酒。 她们已来南海三年了。 终夏比她早到两个月。 过了这个冬……按虚岁算,她就是半百之人了^^ 作为这个时代标准的“老年预备役”,姜宁喝酒吃肉的动作一点没放缓。 和更南的九真、崖州相比,泉州的冬天还是有些凉啊—— 要饮酒取暖。 尤其这几年冬日皆冷,坐在庭中吃酒,竟还要披大氅了。 姜宁不紧不慢抿了一口陈年鸿茅酒,吃下一口极辣的兔肉,又饮一口酒。 双重辣意在她口中碰撞,刺激得她眼中泛出薄泪。 终夏把她面前的杯盘都拿走,盛了一碗粥来:“你今天够了。” 姜宁乖乖接过粥。 她用勺子慢慢搅着,嘴里还是忍不住抱怨:“你一年难得回来,我高兴还不行?” 终夏:“你只是拿这做借口想放纵罢了。” 姜宁:“……绯玉都不管我了呢。” 她这压力大时就想喝酒解压的毛病早年养成,真的难改。偶尔放肆一两次,绯玉常不在泉州,别人也不敢尽数回给绯玉。 唯有终夏和—— 终夏:“我管。” 姜宁还是看不习惯她的易容,舀起一勺白粥,边吹边问:“在这也不能摘下来吗?” 终夏:“你尽快看习惯。” 姜宁:“……行,我尽量。” 嗐。 看了二十多年的脸骤然变了一张,现在又一年只见三五面…… 真的很难适应! 但她知道大计未定,终夏谨慎要紧。方才所说不过随口抱怨。 在这“大齐”的东南一隅,近三年,终夏忙着以四十余岁“高龄”重新学习水战海战和水陆结合作战,她已经接管了南海军大半后勤,别说再作画,经常忙完正事,她连看闲书都懒了。 一天看的字太多,眼晕。 更别说像这样偷得半日清闲,慢慢吃下一壶酒而不是猛灌一通去睡,真是难得又难得的放松。 分明还未举事,绯玉仍是大齐的臣子,她却看浙、闽、粤、桂四省的百姓已如自家。 既是自家人,怎能忍心看他们——尤其是,她们——吃不饱,穿不暖,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可偏偏这四省还未全在她们手中! 南海军镇守大齐海防,南海将军一如东平将军、西宁将军,一般情况下,只有边军节制权,大军驻扎各地的政务,仍有朝廷钦派总督、巡抚、布政、知府等各级官员统辖。 南海军的一应粮饷供应,亦是每年由京中户部、兵部总算核实后,才令各省就近调配。 若无一个由头,南海军的手插不进各省政务里。 这个理由,姜宁在等,绯玉在等,终夏在等 …… 南海军中, 等待的亦不在少数。 ——如今的南海军, 大半将领都是绯玉亲手教出来,带出来的,视她如师,甚至如母…… 而起码在闽、粤两省,绯玉“救世女将神”的名声,是百姓自发传颂远扬。 说起来,过了这个新年,绯玉也是“三十而立”的年纪了。 “皇帝怎么还不降罪绯玉?”姜宁想不通。 都“赐死”了终夏,还找茬让林如海休了她,又把林如海给弄到云南去了,下一个不该是绯玉吗? 林如海被贬了,绯玉都没上折表示“惶恐”,那皇帝不管是安抚一二,说明下“你爹有罪归有罪,朝廷还是会照样用你的”,还是干脆点,一罚到底,总得有个后续吧? 结果到现在,林如海都快在云南住一整年了,还不处置绯玉? 而且,她已离京,黛玉妙玉和谢记也先后悄然离京,李家大哥致仕回乡,李家子孙皆不在京中了,京中除林如海之外,也就护国公府还算绯玉牵挂之人,皇帝还敢只贬林如海而不是杀之? 是真不怕绯玉反啊? 对自己的“皇权”那么有自信? 终夏淡淡评一句:“当今皇帝之愚蠢也非第一日了,不必惊讶。” 姜宁:“哎……” 有时候对手太蠢也不太好。真是猜不中下一步。 高宗皇帝真的想不到,他心心念念不肯贬斥的爱妻爱子会把本就天灾人祸,摇摇欲坠的大齐推向灭亡吗? “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