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
朱高煦大步走进牢房,眉头顿时紧皱。
天牢内幽暗寂静,只有少许微弱光芒射了进来,地上是一块块青色石砖,踏在上面阵阵冷气直透心底。
幽深寂静的甬道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一个个锦衣卫好手眼神凌厉,目光不善地扫视着来人。
但当他们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却是急忙躬身行礼。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在前面带路,身后还跟着监国汉王爷。
显然汉王殿下是来探监,就是不知探监何人。
朱高煦没有理会这些正诚惶诚恐行礼的力士旗官,继续向甬道深处走去。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隔着铁质栅栏,杨士奇正盘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书卷,看得很是入神。
他在天牢内的待遇,倒是比朱高煦想象中的好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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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潮湿地面上铺着石砖,一尘不染,墙角处还放着一床毯子,杨士奇面前更是摆放着整齐的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想着,朱高煦忍不住暗中慨叹。
这就是“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啊!
放到古代,士大夫如果犯了罪,如在五刑范围之内,不必派司法官吏对其加以捆绑羁押,而令其自己请罪。
如属于重大犯罪,也不必派司法官吏对其施以死刑,而令其跪拜自裁。
太祖年间,曾有一知州因贪赃枉法而被判死刑。
司法官欲按律对其处以脊杖刑和黥刑,但朝臣以“刑不上大夫”为名极力反对,太祖便废除了此人的杖刑和黥刑,将其流放。
此后针对官吏不适用杖黥法,成为大明固定的律令。
当然,士大夫的特权,还远远不仅于此。
而且,这“刑不上大夫”中的大夫,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要知道自锦衣卫设立以来,死在他们手中的朝堂大佬那是数不胜数。
说白了,这刑罚到底上不上大夫,全凭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意愿。
纪纲是天子鹰犬,也是一个聪明人。
他知道皇上器重杨士奇,所以对此人很是优待,从未动用半点私刑。
眼见到了地方,朱高煦给了纪纲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命人打开了牢门。
在杨士奇诧异的目光中,朱高煦走进了牢房,而纪纲则识趣地带着人走了,给二人谈话留下时间与空间。
“汉王殿下前来所为何事?臣不太明白。”
杨士奇带着满脸疑惑,主动问道。
汉王殿下这是特意来寻自己的?
什么情况?
朱高煦点了点头,笑道:“没错,老杨头,在诏狱里住得还习惯吧?”
听了这话,杨士奇嘴角有些抽搐,强忍着心头火气,淡淡回答道:“劳汉王殿下挂念,臣住得还算不错。”
“至少每日无事的时候,还可以温书习字,已经很满足了……”
当然,这话说的就四个字——口是心非!
杨士奇恨不得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狠狠教训这汉王爷一顿!
汉王监国理政第一天,就检举揭露了都察院刘观等人的贪腐大案!
杨士奇不过是请求将这场惊天大案交给三法司会审,以降低这场贪腐大案的牵连面与严重性。
谁曾料想暴怒的皇上误以为自己在帮他人开脱,试图掩盖贪腐大案的真相,于是把自己打入了诏狱。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汉王朱高煦的精彩手笔。
借助刘观等人的贪腐大案,惹得皇上勃然大怒,再顺势打击太子与太子党官员。
所以,杨士奇现在很确定,汉王朱高煦今日前来探监,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高煦见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顿时就乐出了声儿。
“行了,老杨头,你跟老朱同志置什么气?”
杨士奇:“???”
啥?
老朱同志?
你不会是在说皇上吧?
你可真是个不怕死的人啊!
“汉王殿下此话何意?臣不明白。”
朱高煦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坐到了他身前。
“老杨头,别人说这话本王可能会信,但你说这话,本王是当真不信。”
“你杨士奇如果甘心做个进学修德的学者大家,那你就不会是杨士奇了!”
听了这话,杨士奇脸色微变,深深地看了一眼朱高煦。
诚然,做个只知读书写字的学者大家,杨士奇是不能接受的。
在他心中,有着治国,平天下的追求与目标。
读书人读了一辈子书,如果此生毫无半点作为,那不是白来这世间走了一遭?
所以,杨士奇以布衣之身入翰林,毅然决然地步入了朝堂。
虽然大明朝廷没了宰相,但是大明朝廷又有了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