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初来乍到的叶尚书坐在林府厅里,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宗教的氛围。
林泰来独自坐在高出地面的讲坛上,神态淡漠的对着众人说:“今天第一项议程,由我做一个近期形势报告,以及对未来形势的个人思考。”
“.故而以冬至日为节点,朝廷必将掀起国本之争的新高潮。
礼部尚书被罢免或者辞官的概率在八成以上,至少有一个阁老陨落的概率,也在六成以上。”
昨天叶尚书见过的申用懋疑惑的问道:“圣上对内阁每个人都没有太多不满,何至于想更换阁臣?”
林泰来答道:“从万历十四年国本之争开端至今,已经五年了。
或许圣上开始对内阁无所作为的感到失望和不耐烦,产生了更换阁臣试试看的想法。
或许圣上多年来对外朝大臣毫无办法之后,就会想着将压力转移给内阁,而内阁承受不住就要出问题。
圣上可能不会对内阁某个人不满,但会对内阁不满。
在强压之下,内阁中每个人都可能出事,包括首辅在内。”
答完了疑惑后,林泰来又高屋建瓴的指出:“任何事态的发展有其必然性,也有偶然性;必然性存在于无数可能的偶然性之中,但偶然性又是必然性的表现形式。
内阁一定会出事就是必然性,但可能是今年,也可能是明年;出事的人可能是首辅,也可能是其他阁臣,这就是偶然性。
为应对偶然性,深知必然性的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并做好准备。”
叶梦熊:“.”
眼前这个拥有深刻洞察力的林泰来,和上半年那个争权夺利、甚至还想索要尚方剑的林泰来,是同一个人?
又听到林泰来开口道:“形势报告做完了,现在说具体事务安排。
下面这些日子,请诸君在各衙门多多传播一条流言。
就传言说我林泰来已经用尽底牌、黔驴技穷,开始畏惧清流党人,不敢再出手!
被细问就说,虽然在大字报上,我被连带着首辅一起攻讦污蔑,但我离京回乡之前胆小怕事,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众人:“.”
没明白,这又是什么反向操作?
林泰来稍稍解释了一句:“如果没有这种贬低我的传言,年少气盛的我怎么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再动手?”
叶梦熊:“.”
光鲜亮丽的朝堂内里,是不是有点太脏了点?
一直没说话的赵四此时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对谁动手?”
林泰来笑道:“河南、湖广诸省从三品及以上的名册都在我心里,要看南下回乡沿途,都会遇上谁了。”
赵四叹道:“何至于此。”
林泰来冷笑道:“不隔空拿捏一下敌对势力,怎么保证你们在京师的安稳?
等我离京后,他们若敢有小动作,那我就沿途报复过去;若敢有大动作,那我就去无锡来个一锅端。”
稍加思索后,林泰来又语重心长的对众人教导说:
“以前我不在京师时,尔等或可指望首辅的庇护,但这次要自力更生、自强自保了。
这并不是说首辅不能信任,而是着眼于长远,开始为独立自主斗争进行演练。
况且首辅在未来一两年并不稳定,我们以后不能全部依赖于首辅,提前未雨绸缪也是好的。”
众人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今天会议的真正主题是——更新社要为可能出现的后首辅时代做准备,锻炼在没有首辅支援的情况下进行战斗的能力。
周应秋忽然振臂高呼道:“没有首辅支援的斗争环境也许比从前艰苦,但只要我等紧密跟随在九元兄身后,就一定能走向最终的胜利!”
林泰来抬了抬手,掷地有声的说:“我只用一句话总结,虽然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热烈的掌声响起,回荡在厅内。
叶梦熊:“.”
这些都是自己能听的吗?自己要是不加入更新社,会不会被灭口?
申用懋忽然又发问:“九元什么时候会见首辅.啊不,会见家父?”
林泰来答道:“时机未到,等到翰林院需要进行人事调整的时候再见。
不然连个共同话题都没有,见了也徒增尴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