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年的想法就是,既然你林泰来炒起了“违规旅游”这个话题,那么就让许阁老在你林泰来眼皮底下强行出城,你林泰来怎么说?
林泰来拦是肯定拦不住的,关键在于之后。
如果林泰来继续炒这个话题,那无异于主动坑自己老师,在官场上这就是欺师灭祖。
虽然由于特殊原因,你林泰来现在可以对许老师的困境坐视不理,但如果主动出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林泰来畏惧道德压力,停止炒作“违规旅游”话题,那么揭帖造成的舆论被动自然就化解了。
故而无论怎么看,让许阁老出城春游一趟,己方绝对不亏。
虽然揭帖是什么刘太监发的,但明眼人都知道,背后肯定是你林泰来在操纵!
抓问题就要抓本质,盯住你林泰来肯定没错!
汪应蛟带着陈有年的意见,又返回了许国府邸。
许阁老听了后,发出了灵魂拷问:“先前不是说过,我暂时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接受他们的善意即可?
为何一夜之间,他们就破了约定,让我这张老脸去做事?”
汪应蛟无奈的劝道:“形势有变,谁也预料不到,不得不需要阁老出力。既然是合作,总不好无动于衷吧?”
许阁老忍不住吐槽说:“听起来是让我出面当炮灰。”
汪应蛟又劝道:“怎能说是炮灰?因为目前只有阁老你的身份,能从伦理道义上压制住林泰来了,然后化解这个局面了!”
许阁老叹口气,果然如同自己之前所猜测的,如今自己最大的价值就是“林泰来大座师”这个身份。
然后许阁老又道:“前些日子在宫中,我当众断绝了师生之义,怕是出面也没什么用了!”
汪应蛟答话道:“阁老怎能这样想?你是师长,他是门生,伱可以断,他不能绝啊!
譬如君臣父子关系,君主可以处罚臣子,父亲可以打儿子,但臣子可以不认君父,儿子可以不认父亲么?”
三问之后,许阁老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局势发展到这個地步,自己不上也不行了,纵然冒险也是身不由己。
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优势再次化为乌有,然后灰溜溜的下台返乡?
自己与林泰来之间矛盾之所以不可调和,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对林泰来没有太大用处,林泰来根本没有兴趣让步。
那么自己还纠结什么?豁出去干了就是!
随后许阁老吩咐仆从准备车马,到了次日,便动身前往城外踏青,从西直门走。
从府邸出来行了十多里路后,就望见了巍峨的西直门门楼。
大学士阁老的前导仪仗还是比较明显,远远的就被西直门守军注意到了。
在城墙根下打盹的林姓门卒被叫醒了,然后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
站在马车边上,林泰来诧异的问道:“老师为何突然到此?”
许国打量了几眼,只见林泰来身穿红胖袄,手持一根长矛,打扮与一般门卒别无二样,真的像是一个被充军的汉子。
好端端一个门生大弟子,竟然成了仇人,难道自己这时运当真不济?
许阁老一边想着,一边淡淡的答道:“近来心情不佳,欲出城散心,有何不可?”
林泰来答话说:“听我一句劝,在眼下这时节,老师最好不要出去了!”
许阁老感觉这话是威胁自己,便对林泰来喝道:“怎么?你敢仗着兵强马壮,强行阻拦我?”
林泰来连忙解释道:“老师不要误会!我怎么敢对老师动手?
只是西直门外风光虽好,但水太深,并不适合出游,故而不得不提醒老师。”
许阁老又感觉自己被当面嘲讽了,暴躁脾气发作道:“笑话!水太深又如何?还能淹死人不成?”
林泰来似乎每句话都又像是解释,又像是威胁:“老师别不相信,真会死人的!”
许阁老冷哼道:“我倒要看看,怎么会死人!”
随即对随从和车夫喝道:“继续前行,出城!”
他很明白,今天的主要任务并不是与林泰来斗嘴,而是从西直门出去春游。
只要坐实了“林泰来大座师也去春游”这个事例,那就算完成任务!
队伍重新启程,朝着西直门的门洞行驶过去。
林泰来一路小跑着,仍然紧紧跟在许阁老的马车旁边。
口中不停的叫道:“老师三思!三思啊!不要出城啊!”
但队伍和马车并没有停下,一直穿过城门洞和瓮城,来到了城外。
马车的帘幕打开,许阁老望着高梁河畔的明媚春光,忽然烦躁焦虑的心情好了许多。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家乡的溪边野趣,同样也是在城外。
本来许阁老出城转悠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但现在他真有踏青游春之意了。
比起城里的尔虞我诈、互相倾轧,至少城外春光不会害人。
不过令人烦躁的是,林泰来的叫声还在继续。
“老师!老师!以后你一定要保重啊!”林泰来仍然跟在马车旁边。
作为一个整天与文字打交道的老官僚,许阁老本能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