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申首辅又打发了中书舍人去吏部,直接询问杨巍。
半个时辰后,中书舍人回来并禀报说:“杨天官有言,奏疏已经让林九元写了,与他无干。”
“乱弹琴!”申首辅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么重要的奏疏,怎么能让林泰来乱写?
最关键是,林泰来也是被奏疏关连到的半個当事人,怎么能让当事人自己写奏疏?杨巍还有没有一点原则性了?
正当这时候,秉笔太监陈矩出现在内阁,申时行问道:“圣上可有旨意?”
陈矩面无表情的宣旨说:“皇上明日御文华殿,亲自听取廷审雒于仁之奏报,参加廷审大臣皆上殿面君。”
申时行:“.”
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皇帝居然主动开小朝会了!
昨天申首辅被召去毓德宫的时候还想着,皇帝越来越懒了,连文华殿都不愿意去。
却没想到皇帝马上就会御文华殿,但是一直力主息事宁人的申首辅宁愿这次皇帝不御殿。
乐子人之心,路人皆知。
哪怕是隔着三大殿和乾清门,申首辅似乎都能听到从毓德宫传来的“嘎嘎嘎”大笑。
不过继昨天之后,明天又又能见到最敬爱的皇帝,这三天面见皇帝的次数加起来,能赶上之前半年的总和了.
下班回家后,申时行让好大儿子申用懋亲自去林府。
“有事?”林泰来连手里的笔都没放下,表示自己今晚很忙碌,没空闲聊。
申用懋一本正经的答道:“奉家父之命前来指导你,教会你这样新人如何成为一名成熟的朝臣。”
林泰来言简意赅的说:“说点人话。”
申用懋又答道:“在上奏之前,要先把奏疏内容关白给内阁首辅.”
“知道了,下次一定!送客!”林泰来继续低头奋笔疾书。
及到次日,朝阳还是从东边升起,五凤楼上五云新。
大臣们又一次在文华殿外候班,心中不禁恍如隔世。
继第一次廷议后,林九元泰来又要迎来第一次上朝了。
朝会分很多种,今天这种属于议事常朝,是限定了参加人员的小朝会。
至于规模巨大、比较累人的大朝、早朝等,大臣们已经不太指望还有了。
皇帝升座,大臣趋步进殿,然后山呼,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陌生。
礼仪过后,作为奏报执笔人,翰林院代表林泰来捧着奏本,面无表情的念道:
“.经考据对比,雒于仁《酒色财气疏》摹仿《金瓶梅》无疑,御史钱一本等人昨日也对此表示认可”
林泰来自认为奏报完全如实,既没有夸大也没有捏造,对昨日廷审的论述很客观。
旁边众人无语,钱一本昨天确实说过“就算雒于仁奏疏与金瓶梅近似”之类的话,但那一看就是气话,这也能被你利用?
最终林泰来给出了定论:“无论雒于仁心中如何想,既然有摹仿《金瓶梅》之事实,那么在他人眼里,必定以为皇上遭受雒于仁恶意讥讽。”
由于某些为尊者避讳的原因,林泰来不可能在正式公文上直接写“雒于仁把皇帝当成了西门庆”,只能含糊暗示,但懂得都懂。
砰!突然从宝座上传来了一声闷响,万历皇帝狠狠的拍了下扶手,翘着嘴角却又强行拧着脸说:
“朕很生气!朕很痛心!怎会有这样的大臣?尔等说说,这可怎生是好?”
对皇帝而言,关于表情方面的演技都是浮云,反正大臣也不能仰面视君,一般看不到皇帝的表情。
本来按照正常套路,在这个时候,同道们应该跳出来对雒于仁进行抢救。
抢救的过程中,与皇帝进行激烈的对线,最终以挨廷杖下诏狱为结尾。
但在今天同道们真没法对雒于仁进行保护性抢救,一张嘴就肯定被《金瓶梅》糊一脸。
但心中以正义自居的清流势力,永远不缺乏表达观点的勇气。
当即还是有好几个言官齐刷刷的出列,一起向皇帝奏道:“臣等有事进奏!”
这个情况让其他大臣们都很奇怪,难道世间真有如此头铁之人,已经这样了还敢挑战林泰来?
这几个似乎都是争国本的?万历皇帝很期待的问道:“尔等要为雒于仁分辨?”
资历比较深的带头大哥御史何倬开口道:“臣何倬、钟化民、王慎德、钟羽正、舒弘绪等,在此联名奏请,将《金瓶梅》定为禁书!”
其余大臣们:“???”
你们搞不过林泰来,就去搞《金瓶梅》?这是什么人间清醒思路啊。
万历皇帝顿时很失望,这个提议真的没什么意思。
这时候林泰来对几名科道言官问道:“敢问诸位,定为禁书是何意?”
何倬正气凌然的答道:“定为禁书的意思就是,禁止刊刻发行,禁止在朝堂上公开议论,禁止公开研究探讨!”
听在别人耳朵里,这意思其实就是:不许林泰来在朝堂上提起《金瓶梅》,不许林泰来再滥用《金瓶梅》对清流势力进行污名化,不许林泰来再用《金》学专家名义招摇过市。
但说实话,就是林泰来这个“专家”,也不好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