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答道:“沧浪亭虽然不大,但容纳百人规模雅集绰绰有余!邀请花榜美人更不在话下!”
“我也可以去么?”十四岁的同窗冯梦龙突然冲了过来,眼冒金光的问。
林泰来:“.”
怎么就忘了,府学里还有个未成年?
但想了想自己的计划,林大官人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随即林大官人从皮袋中拿出了请帖,亲手给同窗发放,到时凭借请帖入场。
发了一圈后,府学士子们人手一张,唯独两个人没有,就是王衡和李鸿这两个转学新生。
别人都有,只有两个人没有,那真就是赤裸裸的孤立和排斥这两个人了。
其他同窗看了看这情况,也没说什么,就随大流把请帖收下了,反正被孤立和排斥的又不是自己。
如果不收请帖,谁知道下一个被孤立和排斥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他们可没有首辅和大学士这样的超过硬背景,还是不要多事,安全的随大流就行了。
两个转学生倍觉尴尬,推开书案,站起来怒气冲冲的走了。
他们本来也考虑过,在中秋节办个雅集,请一些同学热闹热闹,打入府学老生圈子。
但是现在看来不用想了,与林泰来相比完全没有竞争力,除非能把首辅岳父、大学士父亲请到雅集上。
“幼稚,实在太幼稚了!”李鸿愤愤的说。
如今在府学里,能和李鸿交流的,也只有同病相怜的王衡了。
但王衡还算冷静,“林泰来故意恶心我们,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镇定。
其实你仔细想想,只是一个中秋雅集而已,不邀请我们又怎样?对我们又能有什么实质性影响?
只要我们自己不尴尬,那就无所谓!”
随后转学二人组两家凑在一起,勉强过了个中秋节。
李鸿本来还想喊上妻弟申二爷,结果申二爷也带着家班,跑到沧浪亭去了。
听说在这个中秋节,沧浪亭就是全城最靓的地方。
节后府学又恢复了正常秩序,依旧是会文、聚讲、会文、聚讲的无限循环。
在这枯燥的备考生活里,唯一的点缀就是,林大官人把《苏州府学中秋沧浪集》编好了,拿到了府学传阅。
“我会想办法把这本集子送到新上任的大宗师手里,让大宗师从侧面了解我们府学生的文采。”林大官人信誓旦旦的说。
倒是没有人质疑林大官人吹牛皮,所有同学都默认了林大官人有这种能力。
这本集子在府学里传着,众人翻开后,却看到有两页很突兀的空白,分别写着“王衡”和“李鸿”。
在人人都有作品录入的情况下,这两行字极为刺眼。
霸凌,这就是对同窗不加遮掩的霸凌!但没人为此发声。
又过了几天,府学新的会文结果出来了。
这次是按照林大官人的建议,请了五位士林老前辈共同评卷,每个人都是匿名打分。
崔教授公布评卷结果时,心里毫无压力,反正不是他评判的。
“一等二十三人.六等二人。”崔教授缓缓的念道。
众人听到这个成绩后极为惊愕,府学竟然还有最低六等的?
府学生大都是院试中最优秀的士子,一般不可能有六等的,这次竟然出了两个?
为什么又很碰巧的是“两”个?有不少机智的士子齐刷刷的转头,看向转学二人组。
先前林大官人嚷嚷请几个士林老前辈来判卷,大家全都当热闹看了,只以为林大官人闲得无聊找乐子。
谁也没想到,最后受伤的还是转学二人组。
王衡脸色极为难看,突然暴怒的撕碎了自己的文卷,拍案而起!
“是谁将我文卷判为六等?”王衡霸气侧漏的对崔教授质问道,不愧是当朝大学士的儿子。
崔教授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林泰来当初强调要“匿名打分”了。
五个评卷人里面,有三个把王衡文卷判为六等。但问题是,因为匿名的关系,无法确定这三个人是谁。
也许这就是“匿名打分”的精髓,正因为匿名,所以才敢给大学士儿子判一个六等。
李鸿看着自己的文卷,心里哇凉哇凉,这府学还能呆吗?
此刻不知怎得,他想起了先前妻弟申用嘉的警告——截止到联名抗议为止,林泰来还只是闹着玩,但以后的手段就不好说了。
假如此时一个外来者来到苏州府学,他会看到什么?
先是自己“被联名抗议”,然后又是“中秋诗词都写不出来”,最后还看到“文章被判为六等”。
每件事情似乎都特别幼稚,但连锁的负面舆情叠加起来,谁不迷糊?又会产生什么印象?
如果这个外来者是提学官大宗师,他又会怎么想?
最关键是,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手段等着!
想到这里,李鸿忽然感觉像是被一张大网紧紧罩住,有点不透气。
崔教授没管转学二人组的心情,又宣布了另一个消息:
“府学已经接到通报,提学御史即将抵达南直隶上任!尔等当谨言慎行,勤于课业,不要被大宗师抓到短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