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林泰来真没出去鬼混,而是偷偷去了申首辅家里,并仔细打听了今日文华殿的具体情况。
毕竟首辅位置最好,对场景观察最仔细,而且解说方面也是最专业的。
申时行忧心忡忡的说:“今日之事,于国家而言,要有大麻烦了。
国本之争不是可以让人妥协的小事,如果天子执迷不悟,可能会闹出嘉靖朝大礼议那样的事故了。”
申时行的判断力还是可以的,已经预感到国本之争可能要和当初的大礼议一样旷日持久了。
偏生现在是他坐在了首辅的位置上,未来不免要受到两面挤压,这可太考验糊弄事的能力了。
如果实在糊弄不过去,为了保全自己名声,那就只好辞职走人,让别人去头疼了。
讲完了大的方面后,申时行又说:“是只对你来说,今日情况大体还好,但也不是没有隐忧。”
林泰来虽然猜到了,但总不能不给首辅一点发挥余地,所以还是藏拙了,假装问道:
“形势一片大好,还能有什么隐忧?”
申时行答道:“天子虽然重惩了方万山,责罚了辛自修,但并没有直接赦免你,故而你还是小心为上。”
林大官人随便说了句:“谨受教!”
然后又催促道:“关于王司徒之事,烦请申相速速草诏批发,免得夜长梦多。”
申时行笑道:“伱怎得比王家人还急?”
林大官人叹道:“收个党羽不容易,不得不抓紧点。”
申时行:“.”
你林泰来多大的官职,敢直接称户部尚书为党羽?
而且申首辅差点就问出一句政治伦理题目:不知首辅党羽的党羽,算不算首辅的党羽?
不过想了想后,很会做人的申时行还是没有问出来,给彼此留一点余地。
毕竟申首辅觉得自己两个儿子都不太像能支撑门户的,将来说不定要靠林泰来庇护了。
及到次日,万历十四年的武科会试放榜了,榜单就挂在了兵部大门外。
先前因为第一名争议太大,所以迟迟未能公布结果,但昨天形势明朗,兵部自然就没有理由拖着了。
往年的武试结果,除了考生本人之外没什么人关注,但今年居然多了不少闲人来看榜。
这科录取了百来名武进士,但大部看榜的人只对前两名有兴趣。
第一名是南直隶苏州府吴县林泰来,第二名北直隶顺天府大兴县郑国泰。
对于这个结果,看榜的人就直接议论起来,有人高谈阔论说:
“我就知道,第一名肯定是林泰来,毕竟他天天在街头打人,西城打完东城打,东城打完又回西城打。
更有力战数十厂卫官校和打出都察院两次大场面,还有一人放倒奔马的事迹,武勇之名响彻京城,热度居高不下。
如果不让他当第一名,质疑就太多了,只怕朝廷也难以服众。”
另一人点头同意说:“听说那郑国泰在考场中表现极其出色,其实与林泰来不相上下,也是难得的好汉。
但吃亏就吃亏在名声不响、热度不行,所以说,现在要想取得成绩,只有实力不行,还要会炒作扬名。”
先前那人又道:“如果是放在往常,武科考试就算结束了,会试第一就是天下第一。
但今年据说朝廷要增加殿试,考选出一个正式的武状元,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另一人插话说:“我倒是听说过消息,如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走个过场。
殿试之日请天子阅览一遍文场墨卷,武试第一直接点为状元。如是这样,武试第一的林泰来就是默认的状元了。”
又过一日,任命王之垣为户部尚书的诏书下来了,这次大司徒之争尘埃落定。
此时的申首辅虽然不如那些前任们强势,但比起后面一大帮拉垮首辅还是强了不少的,对中枢的控制力还可以,所以诏书才能这么快就出来。
林大官人从外面浪完回王家时,王家门子恭恭敬敬的禀报说:
“我家几位老爷今日设宴,庆贺大官人勇夺武试魁首。”
林泰来反问道:“到底是庆贺你家老爷荣升大司徒,还是庆贺我这个武试榜首?”
门子“嘿嘿”的笑着说:“双喜临门一起庆贺,反正都是自己人的事。”
因为有林泰来这个只口头结亲,还未过门的男宾在,所以今天就没有女眷列席了。
十九岁的林泰来落了座,酒过三巡后,忽然对三十五六岁的监察御史王象蒙说:“世侄在都察院有什么差遣?”
王象蒙:“.”
世侄?世侄?世侄?
王司徒代为答话道:“他目前没有外差,林小哥可要指点他?”
林泰来便说:“我看可以让世侄去做西城的巡城御史。”
都知道京城的管理体制很复杂,设了东南西北中五个巡城御史,都由都察院派出,算是监察御史的外差之一。
巡城御史专管京城地面的司法,基本上外地县衙负责的那些案子,在京城都由巡城御史来办。
王象蒙很不满意的说:“这个差遣有什么好做的?吃力不讨好,多做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