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路上的时候,赵志皋和林泰来就收到了消息,临淮侯李言恭被罢去南京守备大臣职务,勒令在家闲住。
没有了实际职务,李言恭父子就只是个毫无权力的闲散侯爵家庭了。
当代魏国公徐邦瑞也如愿以偿,当上了南京守备大臣。
然后洞庭西山席家八户、木渎沈家一户被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家产抄没,南京刑部右侍郎王世贞亲自判的。
从此洞庭商帮巨头席家遭受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整个家族没剩下几户能打的了,家族财产绝大多数充公,一下子从顶尖巨商坠落成底层。
据说王世贞判完了后,再次病倒,直接又病休走人回老家太仓了。
但是与席家合谋,同样参与攻打木渎港的虎丘徐家赘婿范允临,却没有被判重刑。
且不说徐家与申家的传统关系,就说范允临的岳父徐泰时那也是申首辅的密友。
最后范允临只是被当成不明真相、被裹挟的从犯,被永久性革除秀才功名,杖刑八十,罚银一千两。
持续三个多月的缠斗,终于有了最终结局。
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都已经成了过去式,林大官人现在要向前看。
这日,苏州城所有能上台面的官员再次全体出动,站在枫桥外的河岸边。
与三个多月前韦巡抚驾临苏州城时的场景相比,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还要更隆重三分。
因为这次同样也是巡抚驾临苏州城,而且还是新巡抚上任。
更别说最近发生了这么大的风波,各级官员必须小心对待。
临近午时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打着巡抚牌号的大座船。
等座船靠岸,赵巡抚从船舱里出来,岸上的官员、士绅、里老代表一起对赵巡抚行礼。
随后听到船上有人高声道:“免礼!”
很多人只觉得这声音非常耳熟,便下意识抬头向船头上看去。
却见就在刚才岸上众人低头行礼的时候,那个全苏州城都知道的武解元已经站在了巡抚面前。
原来敬爱的林大官人跟随着新巡抚,回到了忠于他的苏州城!
“免礼”两个字,也是从林解元嘴里喊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岸上众人也不知道是给巡抚行礼,还是给林解元行礼。
一众官民不禁瞠目结舌,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居然能出现在现实里。
也不知道新巡抚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会如此放纵林泰来!
这是因为赵志皋这个新巡抚对于苏州事务本身毫无兴趣,也没有兴趣在苏州树立什么形象。
他只想着让林泰来帮自己完成政绩,然后去冲击三品侍郎。
除此以外,一切都不在乎。只要林泰来能把该办的事办了,该帮的忙帮了。
一些对林解元有敌意的官员虽然心里不爽,但也敢怒不敢言。
随后林解元和赵巡抚上了岸,与前来迎接的各方代表见面寒暄。
按道理说,第一个与巡抚寒暄的人,应该是政治地位最高的朱知府。
但林解元却朝着人群挥了挥手,先将申二爷招呼了过来。
然后对赵巡抚介绍道:“此乃我们更新社盟主申季子。”
赵志皋微微感到一丝惊愕,申首辅小儿子还真是这个什么更新社的盟主?
在南京时,他一直以为林泰来胡乱吹逼,也没太把更新社当回事,没想到居然都是真的。
然后林泰来又对申用嘉介绍说:“此乃我在南京发展的新社友赵学士,正好来苏州城做巡抚。”
申二爷也实在看不出,这位半截入土、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赵老头,到底有何德何能,可以被林泰来看中并发展为更新社第三位社友。
林泰来又招呼着长洲县知县袁宏道,对赵志皋介绍说:
“此乃鼎鼎大名的公安袁中郎!我正劝说他,来做一个更新社客座教授!
只是袁中郎尚还犹豫不决,没有答应下来。抚台若得了闲暇,不妨也劝一劝他!”
袁宏道叹口气,连忙道:“不犹豫,我答应了!”
既然还在官场上混,有些规矩就不能不遵守。
一个小小知县,哪还能真让巡抚来劝自己?
于是更新社盟主、客座教授、两位社友谈笑风生,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其他前来迎接巡抚的人物,也仿佛成了被排斥在外的看客。
又听到林泰来对袁宏道笑道:“袁县尊的机会来了,若能得到抚台支持,你心心念念的三江口疏浚工程何愁不能启动?”
三江口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古地名,连四书五经里都有这个名词,可惜早就消失了。
若能借着疏浚工程,把这个古地名恢复了,就会像苏堤、白堤一样留名后世,任何文人都拒绝不了这种诱惑,袁宏道更不例外。
见林泰来主动提起,赵巡抚就也主动询问道:“目前有什么难题?”
袁宏道趁机诉苦说:“别的好说,就是济农仓受府衙掌管,县里难以使用,所以工程费用无从谈起。”
济农仓本是各县可自由支配的经费,但却被府衙收了上去,县里财政支出自然就紧张了。
众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