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大部分沉浸在胜利喜悦的士卒,黄忠只是兴奋了片刻便回过神,望了望水面,却又露出些心疼的眼神。
也亏得他这主将便是一个弓手,所以这三千先锋军中却是备了接近五万支的箭簇,可单是这一场下来,却是消耗一半不止...
黄忠突然唤道:“郭陆!”
“将军”
“这次能围歼敌人,主要是靠弓箭之力。”凝视着那些漂在河面上的尸首,黄忠吩咐道:“我军水战经验不足,接下来弓箭不可或缺,命令全军动员起来,速速捞取这些箭矢!”
“着啊!”郭陆双眼一辆:“对,还是将军思虑周全,咱们的确要把箭快捞回来,能捞多少便捞多少。”
因大多出身草芥的缘故,加上王政本就属于会过日子的那类人,在他的吩咐下,以往天军在平地作战之后,打扫战场不仅会整理敌我双方的盔甲、武器、马匹,甚至连箭都要悉数收回,不过这回在河上搏杀,又是第一次打赢水战,大部分人却是没想过这一点。
便在郭陆前去传令的时候,附近几条船上的校尉,都伯也纷纷上了座船,便有人行礼禀报道:“黄将军,这一场打下来,伤亡的兵卒虽是不多,却有四五艘船受创严重,接下来该如何善后”
这能怎么善后
黄忠也有些头疼,转目周遭问道:“诸位有何高见”
有人便道:“不若让破船的士卒先分散到其他船上”
“不可!”
黄忠一听便摇头道:“此战得胜,我军士气大振,若是让这些伤兵分散各船,岂不容易折了这难能得来的锐气”
在黄忠看来,天军目前最缺其实不仅是水战的经验,还有水战的自信,而无论什么战争,从来不存在真正的完胜,杀敌越多的背后一定便是自家的损失越大。
当然,在一个将军、君主、甚至那些无关的百姓眼里,他们衡量战争有时候只需要看胜负,只考虑敌我双方的死伤,缴获的数字对比是否划算,自家是否赚了。
可真正构筑战争的那些普通士卒们,却会去直面那些被旁人忽略的损失,甚至他们反而最看重的便是这一点。
因为今日死去的袍泽可能便是他的同乡,亲友,更会让他联想到,或许下一次战役那个成为“损失”人,是否便是自己
前半生的郁郁不得志,让黄忠大半时间都在身先士卒,而非只会作战,固能明白士卒们的感受,同样,因为本就是天生的将才,黄忠从出发开始,便留意到天军如今最大的软肋,更时刻想着如何扭转这一点。
如今既然天遂人愿,送来了这一战,他自然会想着让这积极的影响最大化利用。
听到这话,众将纷纷颔首,便有人问道:“若不分散,又如何是好”
黄忠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咱们离成德还有多远”
天军目前所行的这条河道,在过寿春之后,到达合肥之前,路过的城池中最有规模的便是成德县了。
众将交头接耳了会,有人便回道:“若按原来的航速,午时想必便能抵达此地。”
“空出一条船只让伤兵乘坐,”黄忠挥挥手道:“这条船上的士卒先分到其他船上,等到成德时再征用当地的船只,便是没有合适的,那时离合肥已不算远了,安排部分人转走陆路亦可。”
也只能这样了,众将点了点头。
......
收了一阵,河面上的箭已不多了,正当黄忠准备下令重新启航时,这时郭陆看着那艘破船道:“将军,咱们去那些战死的兄弟也收回来吧。”
听到这话,黄忠面上掠过一丝迟疑。
汉人讲究入土为安,按情理来说确应这般去做,只是这场遭遇战下来,他们行军的速度已比计划中有了出入,毕竟之前王政安排他们这路人马先行,本就是担心时间拖太久的话,临湖城会撑不住,考虑到这一点,黄忠自然有些挣扎。
不过当黄忠也将视线放在几艘船上时,便见每艘都约莫有几十个尸身横七竖八
。地躺在甲板上,此时甲板已经和水面平齐,这些尸首不仅很多不是完整,如今更大半被血水混合着河水浸泡着,其状凄惨,沉默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他缓缓地道:“不过这些破船入水很深了,恐怕不能再吃重了,你们分成三批,每批十个人去收回阵亡弟兄的尸身。”
“喏!”
几百具的尸首自然不可能放在船上,只能选个靠岸的地方,整个船队都停了下来,随后逐步分批运到岸边,又是一番忙碌,夜色愈发深了,半圆的月亮已升到中天,才将将悉数运完。
既然耽搁这么久了,黄忠也部曲多想,随后亲自带着一群将官上岸,更亲手挖坑将尸首掩埋,等他们重新整队出发时,天色已开始亮了。
站在船头,一边啃着干粮,一边仰头看着郎朗晴空,直到此时黄忠才感觉到了一阵困顿不堪。
其实这不仅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水战,也算是初次指挥这么多的人马作战,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