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军中条件简陋,但由于汉军大获全胜、俘获了不少战利品的缘故,今夜的菜食丰盛了许多,陆离甚至还带了一些马肉、菘菜回帐篷,当作夜宵。
“子龙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说着,他捧起倒在碗里的菘菜汤,轻轻抿了一口,咸淡正好,随后又取来两叠烤至七八成熟的马肉,摆出一副秉烛长谈的架势。
赵云则跪坐在矮案旁,表情有些凝重,无心去看摆在面前的菜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烦心事。
正当他准备开口回答时,陆离的声音再度传来。
“让我猜猜,以子龙你的性子,怕是在担心黄巾贼?”
“不错。”
闻言,赵云点了点头,稍稍顿了一下后,开口道:“左贤王、谷蠡王被杀,只有休屠各胡在勉力支撑,如此看来,异族已不足为虑,撤军退走不过是迟早之事。”
声音清澈、冷静,十分有条理,肯定是心有腹稿,在来之前便思考好自己想要说些什么了。
见状,陆离跪坐在对面,默默听着。
这时,赵云用手指关节叩了下松木几案:“中平元年,黄巾贼蜂拥而起,响应张角,其中以冀、豫二州的声势最为浩大。”
身为第一次黄巾之乱的亲历者,赵云十分忌惮其死灰复燃。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数以百万的黔首百姓仰天狂呼,有些变成了身高丈许的巨人,有些则不惧疼痛,冲击着各县各郡,大肆抢劫,致使更多人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加入其中。
正是因为那场动乱,使他家道中落,父母死于兵乱,兄长为保护阖城百姓,强行动用术法改变天象,虽招来六月飞雪,封冻了小半座城池,但也因此落下来病根。
听完讲述,陆离长叹一声,本想告知对方,无需担心并州南部的局势,两万狼骑、飞将吕布俱在,哪怕张角再活一世,依旧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但当初为了忽悠赵云过来,他可是明言:局势不容乐观。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与黄巾贼之间竟有如此大的仇怨。
再者说,一旦大军回师南下,随行的赵云发现黄巾贼不堪一击,恐怕会觉得自己故意欺瞒实情。
一念至此,陆离决定打下预防针,以免到时候翻车,“子龙不必过于忧心。”
说着,他夹了一块烤肉过去,示意赵云放轻松。
“正如子龙先前所说,而今局势逐渐明朗,异族已不足为虑,只待宋将军将休屠各部的头人唬来乞降,主公便可腾出手对付黄巾贼。”
“而且,黄巾余孽虽来势汹汹,但声势却不如第一次起义,若与之鏖战,久而久之,其必败无疑。”
闻言,赵云忙收回纷乱的思绪,说了句愿闻其详,便侧耳倾听起来。
事实上,他并没有怪罪陆离的言论前后不一,因为,战场局势本就瞬息万变,没什么值得深究的。
“其一,并州地处偏僻,丁口数目远不如中原、荆楚一带,黄巾余孽裹胁不了太多流民。其二,并州民风彪悍,成年男丁皆为弓马娴熟之辈,只需有名望的人振臂一呼,定应者如云。”
听到这里,赵云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弛,可依旧没有彻底放心,毕竟耳闻不如目见,在没有亲自与黄巾贼交手之前,一切都尚未可知。
而陆离继续打自己的脸。
“其三,在主公的治理下,并州吏治尚可,怀怨望者甚少,若是将太平道视作星火,那没了薪柴,他们又能如何?至多只能算癣疥之疾。”
话落,陆离看了一眼赵云,见其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索性将最重要的一点引出:
“最后,我并州军内有一员绝世猛将,堪称勇冠天下,虽无缘见他出手,但文远兄曾对其赞不绝口,不吝褒美之辞。”
说的自然是吕布。
陆离从来不会低估任何人,尤其是对这位飞将。
文远?
在听到陆离说无缘得见对方出手之后,赵云心中倍感失落,他虽初涉行伍,但也知道军中不乏名不副实之辈。
不过,后来又听这是张辽亲自认证,瞬间来了精神。
儒雅与猛鸷,只一面,赵云便知张辽不可轻觑,甚至他还有种直觉,若与之争锋,哪怕全力以赴,都很难取胜……
更何况,对方还一合取下匈奴左贤王的首级,施然而返。
换而言之。
张辽实力更强,说出的话自然更具可信度。
“兄长,此人是谁?”
“吕布,吕奉先,目前任并州主簿一职。”
“主簿?”
赵云愣了一下,主簿乃股肱要职,算得上位高权重,但主簿又是典型的文职,典领文书,办理事务。
让一个绝世武将担任文职?
察觉到一道带着探寻意味的目光投了过来,陆离摇摇头,坦白来说,他也不知道主公为何这样安排。
或许,其中有什么深意吧。
不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