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硖尾,公共邨屋。
头疼欲裂,石志坚很不舒服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昨晚他差不多三点才开车从香港岛赶回家,一上床就直接趴在了床上,连被子都没有盖好,就呼呼大睡过去。
可是半夜却头疼欲裂,尤其口干舌燥,无奈之下,他只好拖着身子起床找了大碗舀了桶里的水一股脑痛饮七八碗,差不多喝饱了肚子,这才又撅着屁股趴到了床上。
又过了不知多久,石志坚看了一眼窗外天空,天色稍亮,想要闭眼睡觉,却头疼的睡不着,没办法就只好忍着头疼从床上爬起来,找了衣服穿好。
石志坚这边刚穿好衣服,准备拿了水杯牙刷出去洗漱的时候,就撞见石玉凤拖着瘸腿提了水桶,姜美宝端着大号蒸锅准备出门。
“这才刚天亮,你们做什么去?”石志坚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下午要停水,大家都在抢着接水!”石玉凤说,“还有啊,昨晚我明明接了一桶的水也不知被边个偷去了一大半!我顶他个肺,这年头连水都偷,我保佑他全家富贵!”
石志坚差点被呛死,“咳咳!”
“咦,你是不是喝酒了,满身酒气?等会儿我给你做碗醒酒汤!”
石玉凤所谓的“醒酒汤”其实就是把一些从市场捡回来的剩菜叶子捣碎了添些醋水煮一煮,其味道不敢恭维,不过却很利于催吐。
吐完之后,酒也醒了。
可你要是吐不出来,那么只能催出胆汁,超伤身体。
石玉凤说完也不等石志坚拒绝,就忙带着姜美宝去抢着接水。
石志坚追出去一看吓了一跳,整栋楼的人都拿着锅碗瓢盆,凡是能盛水的家伙什统统取出来,在走廊里排着队等着接水。
香港是个少水的地方,一年四季吃水靠天,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香港人都没水吃。
那时候被称为“火烛鬼”的消防人员会从水车馆开了救火车过来,为居民提供饮用水。
居民们排好队,火烛鬼就拿了喷筒对着他们的水桶喷水,一桶水五分钱,并且水质恶劣,很多人吃了肚子里生虫。
再后来,香港人吃水实在太难,就在1965引进东江水,算是暂时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吃水难问题。
如今两年过去,作为公共邨屋区的石硖尾却在吃水上面又出现了难题。
以前还没什么,随着这里人口逐渐增多,供水就有些短缺。
再加上附近富人区浪费水资源太厉害,那些姨太太大姐每天洗澡能洗三四次,水龙头开着哗啦啦也不关,却苦了这边的穷人,为了给富人区留足水用,他们这边就被择时用水,一三五供水,二四六关闸,周日有水无水看情况,被称之为“四日制供水”。
“大家同样都是人,你吃水我也吃水,为咩那些有钱人水多的吃不完,我们却要关闸断水?”石玉凤一边唠叨着,一边和姜美宝排队准备接水。
石志坚就拿了水杯和牙刷跟上去,一个接满水的邻居刚好走过,石志坚拿起水杯顺势舀了一杯水,对那人道声:“多谢!”
那人瞅他一眼,极不愿意,好像这水多宝贵似的。
“怎么不建个水塔?那样会很方便的!”石志坚刷着牙问道。
“建水塔?你有钱咩?”石玉凤觉得细佬站着讲话不腰疼。
“需要多少我拿咯,大家都是邻居街坊,没水吃好可怜的!”
“可怜个鬼!”石玉凤骂道,“有钱你还是交给我存着给你娶老婆先!不要总想着可怜别人,别人几时会可怜你?”
石志坚不敢随便说话,却又忍不住道:“嗳,我在你床头放了点钱,你拿了先用----建水塔的事儿……”
“建个鬼水塔要三万块,你有吗?”石玉凤觉得细佬哪壶不开提哪壶。
“咳咳,当我什么都没说。”石志坚这段时间没少朝家里拿钱,却都被石玉凤给存了起来,按照石志坚推算差不多也有三万。
每次拿钱回家,石玉凤都会大呼小叫,还以为是细佬贪污公款抽水所得,于是就叮嘱石志坚要少抽水,别被发现,逮着就完蛋了。
石志坚只能再次声明,那家工厂是自己开的,这些钱都是自己赚来的。
石玉凤打死不信,石志坚只好改口说那些都是徐少爷的打赏,徐少爷很傻,一次就打赏超多。
石玉凤也觉得那徐少爷是个傻叉,要是自己给点甜头就算了,这动不动就大几千的,脑袋秀逗了!又惊呼这么多钱怎么花,看起来石家列祖列宗保佑,石家要发达了。
可以说现在的石玉凤在石硖尾属于暗地里的“小富婆”,不过她很低调,怕别人借钱,又怕别人偷钱,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现在荷包鼓鼓。
至于做了“小富婆”的老姐到底肯不肯拿出三万帮助大家伙修建水塔,石志坚那就不敢保证了。
毕竟石玉凤在他眼里一直都抠门的很,一个月工资三四百,连剩菜叶子都捡的人,又怎么会那么大公无私白白拿出三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