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 在失去了某些人以后,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铜雀庙似乎还是那个铜雀庙,庭院里的那棵梧桐树依然没有长大, 每天饭点依然有炊烟从庙里升起, 庙里的香火依然旺盛。
但魈知道, 依然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和璞鸢的枪尖已经抵上了五条真的脖颈, 但迟迟没有更近一步。
他当时想,这个世界是假的。
长达千年的记忆浩如烟海, 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滴水是关于明,关于五条真的。
魈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这是梦, 是幻境,是不足对外人道的妄想。
但是就好像站在一场寒雨里,就算撑着伞, 湿凉的寒气还是犹如附骨之蛆般爬上脊背。
后背前所未有的寒凉, 呼出的好像不是热气, 而是一阵风雪。
还是拿着和璞鸢, 只要他的手轻轻一抖, 五条真就会成为一缕新的枪下亡魂。
隔着白纱, 他看不清五条真的表情, 只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怔愣和不可置信。
这大概是场意外,但又没人说得清意外的源头是什么。
他们保持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魈在等五条真的解释, 而五条真却呆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啪——“
打破这一切的是门口茶具碎裂的声响。
是浓姬。
就好像失了魂魄, 浓姬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明的尸身旁边, 把他的头抱起, 小心翼翼的去探他的鼻息和脉搏。
这是无用功。
五条真和魈都知道这一点。
那发赫打中的位置实在太巧,又实在太准,准到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挽回的机会。
在浓姬面前,魈放下了和璞鸢,转过头去,听身后的啜泣,慢慢变成嚎啕,夹杂着如散落珠帘般的碎语。
“我的……我的……“/.52g.G,d./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魈发现五条真的情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冷漠,变得无动于衷。
他站起来,走到了魈的面前,一把掀开了眼前的白纱。
“魈,看着我!”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就好像站在一个他追逐已久的答案面前,正准备揭起那蒙在答案上的面纱。
“告诉我,在你的眼里,我们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
魈并没有回答,但是五条真已经从他眼中读到了答案。
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五条真双手扶着魈的肩膀,缓缓的弯下了腰,像是被某种偌大的不幸击倒了。
然后五条真抬起一只手,拉起了魈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
“杀了我吧。”
如果你认为眼前的一切都是泡影,都是山谷里回音,是海上行走的假面。
那双苍蓝色的眼眸在此刻好像生了锈,逐渐染上废弃的色彩。
……
就算是隔着手套,魈也能感受到五条真的心跳。
下意识的,他想缩回手,好像那是什么滚烫的岩浆。
但是他没有成功,五条真死死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有半分逃走的机会。
人类的身体是温暖的,就算隔着手套也能传来暖意,他的五感有远超常人的灵敏,现在他和五条真挨得很近,所以他能听得见五条真心脏跳动的声音,血液流动的声音,呼吸的声音,还有他身体中传来的某种痛苦的哀悼。
浓姬的哭声还在耳旁,但是四周的一切又突然变得很远。
他看向五条真那双满是悲哀的眼眸,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那么的虚妄。
然后他又想起了那块杏仁豆腐,又想起了那长达千年浩如烟海的记忆。
他还是没有吃到那块豆腐,但是他的记忆里没有明,没有五条真,没有浓姬,没有现在的铜雀庙。
真与假的疑惑像不详的乌云盘旋在他心头,里面酝酿着不详的风暴与雷霆。
是第一次,他回答不出五条真的问题。
这个世界是真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他为什么只有闭上眼,才会来到这里。
但如果是假的,但为什么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真实到让人绝望。
……
到最后五条真并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某种巨大的压力站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觉得几乎不能呼吸,到最后,他不得不接受现实,低下了自己的头。
“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他知道他输了,输给了现实与虚假之间的博弈里。
大概也就是在这一刻,梦醒了。
魈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翠绿一片。
伏黑葵还在树下逗着婴儿车里的惠,不时做出一个鬼脸。
今天是晴天,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到地上和他的脸上,像某种散落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