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作下了最后一个标记。“如此一来,应该便是清晰无误的了。”他喃喃道。旁边侍奉的太史丞李淳风随之点头:“傅公大才,见解极是。”纵使心智沉稳,听见得力下属的奉承,傅公还是不由笑逐颜开:“哪里,哪里!算学上老夫不算精通,还要足下多多指教才好。”李淳风俯首称是,却径直趋向星图之前。自皇帝任命傅中书主管天文星象并兼有选拔人才的特权以来,李淳风算是他慧眼荐拔出的第一流人物——傅公虽然借由星图隐约意识到了星辰环绕太阳的轨迹,却苦于学识不足,仅仅只能停留于大致的描述;而李淳风曾研习过西域大秦传来的密法,算学之强当时无匹,于是一眼便在这冗杂的轨迹中看出了真相:星辰环绕太阳并非仅仅是个类圆的轨迹,它实际上应当是大秦典籍中所述之“椭圆”!而且,这种椭圆的轨道似乎不仅仅局限环绕太阳——李淳风详细纠正了几个月亮运行的观测数据之后,便将炭笔递还给了傅弈。以几人平时工作的默契而言,这便是“验算合格”的意思。傅弈更为喜悦了。他仔细欣赏片刻自己的杰作,终于欣然开口:“不知太子殿下看懂了么?”全程在两人身后,默默围观着这张星图的太子:…………·不错,虽然皇帝金口玉言,允诺会送皇子公主来一同研习。但有幸能与品的高官朝夕相处的,还是只有长孙皇后嫡出的几个子女。而今长乐公主随军巡视于外,魏王则被皇后督促着运动减肥,能日日来点卯的,自然只有无可奈何的太子殿下李承乾了。面对傅中书的提问,李承乾……李成乾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作答:“自——自星图上看,月亮似乎是绕着——绕着大地在转?”“殿下睿智天成。”傅中书笑语亲和,婉转之至——他毕竟有太子少傅的官衔,自然要对太子循循善诱:“那么,这个轨迹又是什么形状的呢?殿下,老臣两个月前可曾经讲过这个知识点……”李承乾凝视地图,开始第一千次的怨恨他那不讲义气临阵脱逃的妹妹。当初孙大亮奉命征讨西域,按惯例本是由李道宗总览监军,但长乐公主在被算学折磨了半年之后,敏锐察觉到了教学中难度日益提高的可怕征兆,为了逃开算学无止尽的凌逼,果断以效法平阳昭公主亲临战事为托词,顺利跟着堂叔逃开了这水深火热的学堂。临行之前,长乐公主还情真意切的抓住太子大哥的手,劝大哥努力加餐饭,不要为算学过于忧虑,损伤身体。而太子竭力挣扎,仍然妄图挽留住一个同甘共苦的难友:“小妹,边陲苦寒兵凶战危,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参合……““阿兄,我都知道。”公主真诚的说:“但阿耶不是教导我们,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人只要被逼到一定地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喔对了,算学除外。”·而现在,太子就要孤身面对这算学的压迫了。他瞪着眼睛望了半日,费力思索着数年以来学的知识。为了完成皇帝殷殷的重托,除教授九章算术及常见的算经以外,傅中书李淳风等人还将自己苦心专研而来,最新最好的成果传授给了太子,譬如什么“圆锥曲线”,什么“角学”!……这可就真是要了命了。不过,太子毕竟聪颖伶俐,还是勉强分辨了出来:“……这是一个椭圆。”他喃喃道:“大地在椭圆的某一个焦点上。”所谓椭圆也罢、焦点也罢,都是李淳风自大秦传来的算学书籍中自己译出来的怪异名字,太子居然能熟记无误,委实出色。“不错!”傅中书抚掌而笑:“月亮绕大地运转的轨迹是一个椭圆,而大地位于椭圆的一个焦点上!嗯,这一点倒与老夫数年前所发现的那星辰绕太阳转动的轨迹颇为一致……”说到此处,他不觉眨了眨眼:两者的迹象居然若合符节,那保不准……“保不准月球与大地,星辰与太阳,都符合着同一套规律,所以如此一致。”李淳风若有所思:“大胆一点推测的话,九霄云外的星辰何止亿万?说不定这些星辰之间同样符合这套规律——一颗星辰会绕着另一颗星辰旋转,轨迹为椭圆……”狂想到此处,李淳风却不觉皱眉:“——但为什么会是椭圆型呢?李淳风傅弈都是用心专一的高士,他们能在天文算学上有如此精深高妙的造诣,绝不仅因功名利禄的诱惑,而正源于某种纯质而天然的好奇心。故而李淳风一提出疑问,傅弈也便随之皱眉。两人面面相觑,却俨然不得头绪。毕竟,在星图运转中发现规律是一回事,要思索出一个能解释规律的“所以然”,那难度又大大提升了——两人都是实践中砥砺磨炼出的人物,对天文星象各有别出机杼的见解,当然不屑于寻常腐儒那动辄脑洞大开,轻易推给所谓“阴阳五行”的愚蠢做派。但要抛弃什么阴阳相生五行生克的朴素唯物观,自己思索一套解释,未免也实在困难。在此难题之前,两人各握炭笔,敲打着纸张沉吟。而太子静坐于下,渐渐却不耐烦了——他是知道这两位先生的脾气的,真要是专心致志的思索下去那就是无休无止,搞不好自己今天连放风的时间都会被搭进算学里面。轻轻咳嗽几声后两人毫无察觉,坐了半个多时辰的太子终于决定铤而走险,随便找个理由强行打断。“我看这也很简单!”太子兴之所至胡说八道:“长乐公主喜欢玩用马鞭拴着的陀螺,一旦用力甩起来,那陀螺就在空中呼呼的转,不恰恰是转个圆形么?依我的见解,说不好太阳与星星、大地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