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曾孙,刘据孙】。
——好吧,就算是最天真淳朴的蠢货,大概也能发现不对了。
区区十余年间,大汉的统绪由皇帝的太子转移为幼子,又由幼子转为太子亲孙,每一次都是宗法制上地动山摇的巨大变化,足以撼动天下的根基。而这样的剧变在二十年间两次发生,破坏力自然无可言喻——要知道,当年决定大汉前途的诸吕之乱,皇位的传承统绪也只有过一次转移而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这压根不是什么皇长子睿智与否的问题。以刘彻的眼光看,自己这宝贝好大儿的水平还真不能低估——在昭帝继位后十余年,居然有人不惜打破旧例都要迎立刘据的孙子,那皇太子究竟遗留下了多大的势力?能培养出这样忠诚而果决的下属,皇太子岂能不“睿智”?
但问题在于,这么睿智的皇太子,是怎么将皇位拱手让予幼弟的?
皇太子愈为睿智,这统绪转移中的种种细节就愈不能细想。正因如此,皇帝面无表情,神色却渐渐僵硬了下去。
石庆察觉不对,跪伏在地战战兢兢,汗水浸湿了衣裳。还是汲黯明白大体,立时察觉了皇帝的异样。他拱手行礼:
“陛下既有忧虑,想必已为皇长子做了谋划。”
话已至此,皇帝也不再掩饰,径直开口:
“不知汲公与石公可愿为太子保傅?”
这是皇帝筹谋已久,反复斟酌后的万全之策。太子仍有后嗣,统绪却莫名转移,显然是遭遇了不可预计的宫变。要提防这样的肘腋之患,便必得为太子挑选一位精钢不可夺其志,能以正气弹压群邪的重臣!
环视朝廷之中,当得起这一句称许的,也唯有中大夫汲黯了。庄助曾于御前称颂汲黯:“其辅少主,虽自谓贲育亦不能夺之矣“,皇帝亦深以为然,视汲黯如社稷之臣。而现在要保护他这位前途莫测的长子,底定大汉的正统,便非得这位社稷臣出面不可了。
至于石庆……皇帝瞥了一眼犹自战栗的石庆,不觉叹息:挑选石庆护卫太子,原本是激赏于万石君醇厚忠贞的家风;但以眼下看来,石庆忠诚倒是忠诚,只是这水平委实有点指望不上……
那也就只能寄希望于汲黯了。
所谓君忧臣辱,天子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再也没有推拒的余地。石庆惶恐下拜,恭敬谢恩;汲黯却犹豫了片刻,终于振袖向皇帝行礼:
“臣昧于社稷之事,实不堪此任。”
天子默然片刻,终于叹气:
“汲公还记怀匈奴的事吗?”
不错,皇帝早已知道汲黯护卫少主的贤能,但数月以来迟疑不决者,正因为汲黯与朝廷之间不可缓和的莫大冲突。
——简而言之,汲黯反对征讨匈奴。
当然,以汲黯的品行操守,绝非那些循循苟安、贪图逸乐的外戚勋贵可言;他阻止开战的种种理由,条条都直指要害,实在没有半点的私心。但也正因如此,汲黯与皇帝的矛盾才绝无调和的可能——这已经不是利益与权欲的冲突了,这是“道”的冲突!
汲黯刚直如铁,硁硁然不可摧折,正是“从道不从君”的人物,既非权位可以收买,亦非酷刑可以震慑。皇帝虽然欣赏这样的品行,却也实在忍受不了他与国策之间的抵牾,往往令其退居养病,眼不见为净而已。
但现在事出非常,皇帝要保护寄予厚望的幼子,维护动荡的统绪,便必得有这样从道不从君的社稷之臣为柱石。有鉴于此,天子沉吟不语,但终究放缓了口气:
“汲公难道不顾念北地被匈奴折辱的汉人百姓么?”
这样和缓的口气实在少见。汲黯都不觉惊讶。迟疑少许之后,才徐徐回答:
“陛下,用兵终当谨慎。兵者凶事,圣人不得已为之;武事之外,还应以修文为上……”
不错,汲黯倒也不反对用兵,但始终希望控制规模,反复谏阻皇帝那倾国之力的打法,而希望“文德化远”,能与匈奴达成妥协,节省国力。
除战争糜费的现实之外,汲黯还有迥然不同于皇帝构想。他又道:“我听闻陛下想要追述前贤,比隆于夏商周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