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 朱元璋翻着折子,一个哈欠突然冲口而出,眼皮也飞快地打了回架。
糟, 困了。
他瞥了眼旁边的朱橚,却间朱橚还精神奕奕,聚精会神地在整理着云南送过来花草。其涂涂写写, 照原样描摹于本子上,都是寻常情况。有时候, 还要掰几片叶子,一朵花瓣来,送进嘴里尝尝。
时而皱眉,时而展颜。
无论皱眉还是展颜,之后总是越发奋笔疾书起来。
由此, 朱元璋断定,自己这儿子确是在认真干活。
便也是因为这样,老朱竟起了些好胜之心, 毕竟老子怎么可以被儿子比下去?决定等儿子干完活了,再施施然结束今日的工作。
没想到啊。
太监都已经进来催着歇息好几次了,这儿子,居然恍若未闻。
竟真的这般沉浸其中?
倒显得自己没有那么爱岗敬业了……嗯……毕竟发现老四也能帮自己批折子之后, 朱元璋确实没有过去那么爱岗敬业了,每天都早睡了一个时辰呢。
老朱正想着, 是不是应该打发儿子赶紧带着他的花花草草, 回去继续努力,而他呢,也可以及时休息,以饱满的精神, 参加明天的朝会……
行吧,就这样!
当眼皮再次打了回架后,朱元璋做出决定了。
他清清喉咙,正要对朱橚开口,守在门口的太监先闪进来,轻声细语:
“陛下,燕王在外求见。”
“现在?”朱元璋下意识看了眼外头乌漆嘛黑的天。
“是的。”
“他来干嘛?”
“小的不知。”太监说,“不过燕王好似还带了坛酒来。”
这下,朱元璋知道有点事情了。
为什么呢?
因为朱棣不爱喝酒,也不怎么会喝酒。能把朱棣逼到带酒来找他,虽然天晚了,还是得见见!
于是,朱元璋摆摆手,太监便出去,把朱棣带了进来。
朱棣甫一出现在室内,便情不自禁喊了声:“爹!”
“嗯。”朱元璋袖着手,慢悠悠说,“你爹我在这呢。”
“老五也在……”不用说,朱棣也看见了在殿中角落研究花草的朱橚。
然而朱橚两耳不闻身旁事,一心只管草药学,压根没有注意到朱棣。
朱棣便把手中的酒坛,放在靠窗的凭几上,又从身上摸出一套素白的杯子,一只放在面前,一只放在对面,先给对面满了一杯,再给自己满上一杯。
老朱瞅着朱棣。
直到朱棣举起酒杯,说:“爹,我们爷俩走一杯。”
朱元璋方才回答:“走什么走?大半夜的,喝什么酒?好好睡觉,明天的事儿,还多着呢。”
“睡不着。”
“睡不着就好好看折子!”
“看折子又有什么意义呢?”朱棣说。这深更半夜,一只惨白的杯子,映着那冷幽幽的月光,明明五月了,这夜啊,依然寒到他心底。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闷了。
“看折子没有意义?”老朱一听,顿时冷笑,“我看你最近得了志,便猖狂起来了。咋滴,觉得咱就只有你一个选择了是不是?竟敢在咱面前做这颓然丧志之态!”
老朱说得厉害,朱棣却不害怕。
唉!
他若是害怕老朱,又怎么会在这深更半夜,因破防得厉害,而来爹这里找安慰呢!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继续仰头,一口闷了。
心里苦,本来就不觉得好喝的酒,更苦了。
苦酒入喉,心作痛。
“爹,我刚刚与道衍推演一番,分析出来了,那堡宗根本没死!”
“堡宗?”老朱一愣。
“是啊,堡宗兵败土木堡,却没死,只是如那唐玄宗一般,在安史之乱后于地方流窜!国家沦丧至此,我这曾孙,真是丢人现眼!”
朱元璋沉思片刻,明白了。
“所以于谦是堡宗杀的。那成化的臣子,才会说为于谦平反。”
这么一思索明白,朱元璋便理解了朱棣为什么这副模样了。
也确实啊。
这老四,秉性素来刚强,若是寻常棘手事情,只会激发起他必要将其征服摆平的狂傲,唯独在儿孙上,他要怎么摆平?要怎么征服?
第杯酒,也进了朱棣的肚子。
朱棣已经微醺了。
他撑着脑袋,目光发直,盯在桌面,一动不动。
“爹,你说啊,你儿子,是个英雄吧?”
本想严父两句的老朱,看着朱棣这颓唐模样,硬是没忍心,含糊了两声。
“怎么生了个儿子,儿子不行;生了个孙子,孙子早死;再来个曾孙,我和爹你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老朱。
怎么咱的脸也被你顺带捎上了?
咱觉得咱的脸挺好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