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峮感动之下,又——
又吩咐沈从瑾送了许多工部新献上来的精品农具过去。
这非是他不想亲自去送,而是初初接手政务的他很有几分手忙脚乱,实在腾不出时间出宫去。
这不,崔起缜与几位老臣又来烦他了。
只愿那娇滴滴大小姐见锄头如见他,想必,也是很高兴的吧?
陆峮看着那个白胡子老头气儿也不带喘地连说了三件大事,从东洲河堤到锡州干旱再到几月后的泰山祭礼,虽说对着长安城中、那些个笑面虎十分厌憎,可也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些真心为民的好人在的。
被天子委以重任的沈从瑾皱着眉,眼看着陆峮好容易用‘放水’的借口出了殿,忙跟了上去。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因为天子过于质朴的语言而大皱眉头的崔起缜等一众老臣。
沈从瑾是与他在刚刚举兵发迹时便相识的人,是以陆峮也没有顾忌,自个儿熟门熟路地放了水,转身见他还皱着眉没说话,直接道:“你有什么事儿?”
沈从瑾想起刚刚陆峮吩咐自己去做的事儿,委婉道:“臣是觉得陛下待崔三娘子之心十分赤诚,实在是崔三娘子与天下臣民之幸……”
陆峮不耐烦听他这些文绉绉的奉承话,虽说他也觉得自己将来会是一个不错的夫郎。
可怎么能在现在就承认自己对那崔三娘子一片真心了?
他陆峮就算是从山里溜达出来的泥腿子,那也是知道人都需有一份傲骨在的,怎可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心许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娘子?
他可不是长安城里那些素性风流下贱的男子!
陆峮在心中又记下一笔,那娇滴滴大小姐似乎也被这长安城里浮华夸张的风气给带坏了,虽说他知道自己是个好人,可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能因他送了些农具过去便对他情根深种起来?
这样想来,她对长宁侯那等窝囊小白脸定然也不是真心的了。
只是闲得慌,被诓骗了而已。
想到这里,陆峮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沈从瑾的提议:“送那些劳什子花种做什么?”
他好不容易能叫那娇滴滴大小姐习得了些珍贵的朴素品质,若是她转头养起了那些听着便和她一般娇滴滴的花儿,又恢复了往日做派,岂不是更容易被长宁侯那般的窝囊小白脸给勾去?
陆峮剑眉一竖,冷面模样瞧着颇有几分威煞气。
奚朝时官绅勾结,赋税一年比一年高,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抢了去,甚至连铁打就的农具也要拿去。
他送过去的东西是从前村里那些人,乃至他都买不到的好东西,若是每一家农户有了它们,田地里的收成想必会一年比一年高。
就不会有那么多卖儿鬻女的事情发生。
陆峮将这些现在他仍视若珍宝的农具送给那娇滴滴的大小姐,希望她不要浪费了自己的一片心意才是。
不过陆峮转念一想,之前只是送了些简单的农具过去,她便能做出这么一番成绩了,今日又新送了这么多过去,她又能做出些什么让人惊喜的事情来?
陆峮想着,原本皱着的眉心不自觉地舒展开来,心底也生出浅浅的期待。
沈从瑾看了却只想叹气,听了陆峮之后的话,叹气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陛下,您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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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有赏,便是崔氏这般显赫门楣,也需要燃香更衣,举家聚在正堂等候内侍降旨。
这是新君登基之后头一回赏赐臣下,那辆风光无比的黄缕车是往他们清河崔氏府上来的。
虽说他们大多都瞧不上那泥腿子出身的天子,可这份荣耀仍旧让崔府众人面带微笑。
可是——
前来传旨的内侍是从大风大浪里历练出来的,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从未做过如此为难的活计!
先头奚朝那些个天子俱都是送的黄金珠宝、爵位美人,怎么到了这位陛下,便是送这些个破铜烂铁都称不上的玩意儿了?
虽说心中大为不解,但内侍还是十分尽责地为那位受赏的人——三娘子崔檀令介绍起那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