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良久。
顾晔然终于开口,吐出一个简单却重愈千斤的字。
“是。”
随着这个“是”字落地。
大堂里,一瞬间冰火两重天。
沈重等人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喜色,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看向了顾文茵,顾文茵漆黑若深潭的眸子里笑意刹那间微微一滞,却快得让人捕捉不及,再定目时,她仍旧眉梢轻扬,唇角微翘,笑容不变。
“武周候……”
顾文茵挪了挪屁股,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她一只手轻拍着椅子的扶手,一手托腮,看着回答了个“是”便垂头萎顿在地的顾晔然,淡淡问道:“顾二爷,请问,你如何证明我父亲的那本杂书出自沈家呢?”
顾晔然抬头,却在与顾文茵目光相撞的刹寻了,又重新低下了头,“当天你父亲在世时,他,他曾经和我说起过,那本书是他……是他从一个姓沈的人手里买来的。”
“我父亲书房的书没有千本也有百本之多,顾二爷,你如何笃定就是这本呢?再说了……”顾文茵目光似嘲似讽的看向顾晔然,冷冷道:“谁都知道,你自幼与我父亲不睦,更别说你母亲多次想要害我父亲和娘亲性命,我父亲又怎会与豺狼为伍,认贼做亲呢?”
“顾氏……”
“放肆!”顾文茵陡然变了脸色,眉目如霜的看向沈重,“本候在与顾二爷理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
沈重嗤笑着看向顾文茵,“公堂之上,只有审案的大人,递状纸的苦主和被告的疑犯,哪来的候爷?”
“你怕不是眼瞎就是耳聋。”顾文茵掸了掸了衣摆,冷声说道:“我就是候爷,大周朝一品武周候,怎的,你不服?”
沈重笑容僵在脸上,不由得便朝宋仕鲁看去,“大人,武周候这可是要以势压人?”
“沈重,非是本官偏袒武周候,武周候若要以势压人,她又何须坐在这大堂上?”宋仕鲁淡淡说道。
“大人此话差异,武周候官再大,能大过国法吗?”沈重目光铮铮的看向高堂之上的宋仕鲁,“别说草民告的是武周候,便是草民告的是当今天子,皇上他也得出堂受审。”
沈重的话声才落,堂外顿时一片叫好声。
“沈掌柜说得对,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国法面前理应人人平等,还是说,这律法只是为庶民而立?”
“是啊!大人堂前赐座已然有失公允,又说出这番无识之语,你这大理寺卿莫不是送礼走后门求来的!”
嘈杂声中,宋仕鲁黑了脸色。
手中惊堂木才要拍,这时候顾文茵却突的施施站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走到堂前,目光缓缓扫过大堂外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目光最后定格在几抹叫得欢的身影上。
稍倾,嗤笑一声,冷冷道:“大周律:举人上堂无需下跪,我堂堂大周一品候,却要下跪,这是谁家的王法?你家的吗?”
随着话声落下,目光一瞬如光如电直指那几个为首起哄的人。
她一对瞳眸本就漆黑如墨,笑时如明月弯弯,怒时却如寒霜欺雪,加之和穆东明生活了那么久,早已经在不知不觉受穆东明的影响,养成了一股上位者不怒而威的气质,这会儿陡然发作,别说只是几个街头混混,便是换几个身份不俗的怕是也挡不住,她此刻的威势。
而果然,对上顾文茵看来的目光,那几人撇脸的撇脸,低头的低头,竟无一人敢与她目光对视。
顾文茵震慎住混混后,收了目光,慢慢将大堂外的人看了一遍,直至人群再次寂静如死,她这才收了目光,重新转身走了回去,在经过沈重身边时,顾文茵步子微微一顿,便在沈重以为她说点什么时,不想,顾文茵却重新拾起步子。
“宋大人,我父亲已死,顾二爷说的话是真是假难以佐证……”
“大人。”沈重抬起头看向宋仕鲁,“这桩官司,顾二爷是我的人证,涂展牛也是我的人证,他二人都可以证明,顾氏的制扇之艺确实是从我沈家所得。”
“我不同意。”顾文茵看向宋仕鲁,说道:“顾二爷的话是片面之词,我父亲已死,死无对证,谁知道,他说的是真假!”
“涂展牛可以证明顾二爷他说的是真的!”沈重大声说道。
“欺师灭祖之人……”
“候爷,”涂展牛上前一步,打断顾文茵的话,“从来忠孝两难全,候爷您对展牛有恩,可展牛不能因为你的恩,便摒弃做人的底线。不问而取者是为窃,候爷,亡羊补牢犹为迟也,大大方方承认您的错吧!沈掌柜他……”
“无耻之极!”
一声厉喝陡然响起。
随着声音落下,堂前围着的人群自发的向两边退开,紧接着,一道身影缓缓自人群外走了进来。
涂展牛在看到那抹身影时,瞳孔骤然一紧,眸子里有着压抑的疯狂和得意之色。
顾文茵却是长长叹了口气,对着迎面而来的人,摇头。
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