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厂公比宫里的所有人都更早知道姜家大公子出事的消息。
当天夜里大公子打人一事,就已经呈到了他的案上。
如果只是寻常纨绔子弟在花街寻衅滋事,东厂才懒得理会。
但是这位姜家大公子不仅仅是姜家未来的继承人,他还是皇后的亲哥哥, 这自然就引起了御镇司的注意。
况且这大公子打的不是别人, 还是另一位朝廷命官兵部尚书唯一的儿子。
事情呈到案上的时候, 御镇司的下属就已经告诉厂公,王公子恐怕要不行了, 现在全靠着厂公命人带去的太医吊着, 兵部尚书府上乱作一团, 王夫人哭天抢地, 王大人头疾也犯了。
厂公沉默着, 但是气息阴沉。
整个南苑都安静如鸡,谁都不敢发出声音来惹得厂公注意到自己。
阴鸷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杀人的厂公盯着桌上的递来的消息,吐出来的话语同样也阴森森的。
“这些酒囊饭袋,本督主应当早一点就处理干净,竟然还惹出这样的事端来。”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处理一个朝廷命官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下首的属下人们皆不敢言, 只能承受厂公的雷霆之怒。
随着厂公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全部看完, 尤其是当这件事还涉及到最近东厂追查的一件大案之后, 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就连丁贤都不敢再抬头看了。
厂公大人在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黑眸如同寒冬最冷冽的风,带着利刃。
如今宣朝看起来歌舞升平,但实际上朝野人心浮动,各案频发, 像是平静湖面下的暗潮,不知何时能将整个王朝掀翻在地。
贺朝来了之后,已经采取了很多措施,先是处理了一些积压的案子与大事,随后又动手设局将那些能用的人一点点换上他们应该在的位置。
如今的兵部尚书虽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在这个用人十分紧张的朝堂,也算是还可以的人选,至于姜家那位大公子,因为皇后的缘故,本来厂公是想放他一马的。
但是如今查到的线索将姜家牵连,还因为姜大公子当街打人事件,扰乱了厂公的计划,这让他对姜家更没有什么好感。
厂公看了眼一旁之前递来的消息,北边的蛮贞虎视眈眈,等到秋冬,恐怕又会有一场战争。
在这个压抑的沉默中,丁贤最终硬着头皮不得不开口,“大人,此事是否告知皇后娘娘?”
事关重大,今夜姜大公子当街打人,恐怕第二日弹劾的奏折就要满天飞了,若是那位王公子没有救回来,恐怕兵部尚书更是要大闹一场。
厂公沉吟片刻,随后说道:“先把消息压下,再派太医前往王大人府上,等明日陛下旨意下来,再放消息。”
丁贤也没问陛下会有什么旨意,低头称是。
后来丁贤就知道,原来陛下的旨意,是将属于皇后的宝册金印从丽妃处交还于皇后。
丁贤还十分惊讶丽妃娘娘竟然舍得,但后来想想,这想必是厂公的意思,况且如今旨意已下,就算是丽妃也无法公开抗旨不遵,不然她这个妃位也算是到头了。
旨意还是厂公亲自在众妃面前宣读,丁贤看着,总感觉像是厂公在给皇后娘娘撑腰。
但是这样的想法又很不可理喻,他连表露都不敢表露。
在宝册金印交还给皇后之后,姜家大公子大人致王公子死亡的消息就这样如期而至。
丁贤看着,大约知道这是厂公在给皇后娘娘的补偿。
姜大公子可能要保不住了。
姜家出了事,若是皇后再无实权,恐怕更是要跌落尘埃,厂公用此方法,来给皇后一个护身自保的武器。
厂公大人在想什么呢?
丁贤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在心里批评自己怎么能妄议厂公。
此时的他顶着春日里柔和的阳光,捧着物件站在长春宫院子里,等待着殿内人的通传。
很快皇后娘娘身边的巧夏出来了。
“丁公公,请。”互相行礼后,巧夏说道。
“多谢巧夏姑娘。”丁贤跟在巧夏身后,感觉长春宫的氛围似有些压抑。
想来也是如此,姜家大公子出了这么件大事,现下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皇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知道了心情自然也好不起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丁贤捧着手里的物件行礼,随后很快听到了皇后的声音,没有任何的阴霾,“起来吧。”
皇后还和蔼问道:“丁公公这是……?”
丁贤笑道:“回娘娘的话,厂公大人命奴才将新上贡的金镶玉盆景送到娘娘宫里来给娘娘赏玩。”
皇后示意张正接了过来,看到了盆景里的花,微微讶异。
丁贤道:“此花又称永生花,花瓣皆是由寒玉制成,层层尽染,到了夏日娘娘可摆在殿内,会散发丝丝凉气,凉快得很。”
姜穗视线从玉片制成的花瓣移到花盆上,原来其中的金镶玉金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