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悦恭敬的道:“下臣不敢要什么奖赏, 这些都是下臣应该做的。”
“这怎么行?”李谌装作一脸明君的模样:“这样罢……便奖赏你主持修缮完浴堂殿,再修缮清思殿如何?”
窦悦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兴奋的道:“还是……还是下臣独自主持么?”
“自然。”李谌就知道他会上钩。
窦悦欢心的差点飞起来, 不过也只是一瞬, 很快低下头,嗫嚅的道:“可是……陛下, 这样不、不好……”
“不好?”李谌笑道:“窦悦, 朕可是听错了?让你独自主持修缮,是你的幸事, 如何不好?”
窦悦一本正经的道:“修缮宫殿,需要银钱的支持, 每次大工修缮的银钱, 足够边防一年的支出, 这样……这样国库就要减少其他方面的开支来维持平衡, 所以……下臣觉得, 陛下修缮完浴堂殿之后,还是不要……修缮清思殿了罢?毕竟只是取乐的地方……”
李谌皱起眉头, 道:“你说什么?”
刘觞赶紧打圆场, 笑道:“陛下, 这……窦郎中一时心直口快, 他才进入朝廷没有几个月, 还不太懂规矩。”
说着,揪了揪窦悦,让他给李谌赔不是,毕竟当着天子的面, 说天子修缮宫殿是浪费钱财的, 可不多见, 这岂不是驳了天子的颜面?
窦悦方才便是这么想的,于是就这样说了,也没有考虑后果,说完之后才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但自己说的又是对的,一时竟有些执拗,不想给李谌道歉。
李谌冷笑一声,道:“窦悦,你倒是敢说。”
窦悦捏着下摆,垂着头,就是不道歉,刘觞真是替他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天子可是重生一次的天子,气性和傲气自然比旁人要大得多,窦悦这般没有分寸,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一点子也不懂得做社畜。
李谌盯着窦悦,眯了眯眼睛,他心窍中的确很气,窦悦是他的情敌,还这般说李谌不好,李谌心高气傲的厉害,如何能不气?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窦悦的话说得很对。自己一时兴起,为了支开窦悦,不让他粘着刘觞,一拍脑袋修缮宫殿,上面修缮下面就要花钱,最后银钱不够还是要落在商贾和平头百姓身上,如此一来,岂不是动摇了民生社稷?
李谌的脸色相当难看,不过最后道:“算了,那你就好好儿主持修缮浴堂殿的事宜。”
“是,陛下。”窦悦战战兢兢的答应下来。
李谌没说话,转身离开了中书门下,刘觞小声对窦悦道:“下次劝谏,也要委婉点,你若是学着刘御史,也要有他那利索的嘴皮子。”
刘长邑可是铁面判官,每次劝谏也是心直口快,但是人家嘴皮子很利索,也没有社恐症,这点是窦悦万万不能比的。
窦悦小声的哦了一声。
刘觞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追上李谌。
李谌走得很快,一直黑着脸,刘觞追上去,笑道:“陛下,其实窦郎中不是故意的,您不必放在心上,千万不要为了此事挂怀。”
李谌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朕是在气窦悦?”
刘觞奇怪道:“难道不是么,陛下?”
李谌幽幽的道:“朕是在气自己。”
“自己?”刘觞更是奇怪。
李谌低声感叹道:“朕是重活一世之人,这点你也知晓。”
自然知晓,天子是重生的,这点刘觞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当时吓了一跳,还是用这个秘密威胁他和自己结盟呢。
李谌道:“只是朕愈发的觉得,即使是重活一世,自己也没有任何改变。反而还被重活的气性所累,愈发不可一世起来。窦悦说的没错,修缮宫殿劳民伤财,可朕开口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这些,一国之君反而要被别人指出这样明显的错误。”
刘觞恍然大悟,原来李谌真的是在气自己,他其实很想告诉小奶狗天子,重生真的不会涨智商!所以天子你真的不必纠结这些!
刘觞道:“其实……陛下您能悔过,静思己过,已然是不易之事,这是很多君王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李谌看向刘觞,露出一丝浅笑,道:“阿觞的嘴巴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