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所指的通往泸水县的小道是真真正正的羊肠小道,两边密布着半人高的杂草,在深邃得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暗中呈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感。
云上省毕竟是欠发达地区,在非城市地区一到晚上就几乎看不到成片的灯光。而那小道所处的区域已经不能算作非城市地区了,而是彻彻底底的野外。
“老伯,你们县里有基站吗?”望着小道所延伸进入的黑暗,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发憷的,若是能联系到公司那边,他也就能心安理得地在这个小县城里住上一晚了。
在坐着驴车一路颠簸过来的时间里,徐苍越来越后悔了,只是情势骑虎难下,徐苍需要一个让自己放弃的理由。
“基站,那是什么东西?”对于老汉来说,基站这个名词明显是超出他的知识范畴了。
于是,徐苍换了一个说话,拿出手机展示给老汉看了一下:“在你们县城里,有没有人用这个打电话。”
这么一说,老汉就明白了,马上说道:“有的,有的!”
徐苍眼睛大亮,有人在县城里用手机打电话说明里面有信号。
“老伯,咱们先进去。”徐苍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进城了。
“不走啦?”老汉笑道:“我就说你个娃儿黑灯瞎火的走野外干什么,多危险。”
说着,老汉又赶着驴车领着徐苍往县城里面走。
徐苍跟在车后面走,在临近进城的时候,徐苍拿出手机看了下信号。然而在黑夜中,手机屏幕的光亮照得徐苍本能地眯了下眼。等徐苍适应了光亮,率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信号格,而是他自己设置的跟父亲母亲一起的全家福壁纸。
突然之间,徐苍停住了脚步,望着手机壁纸怔怔出神。
老汉驾车走了一小会儿,转头一看,发觉徐苍没有跟上来,便是朝他喊道:“娃儿,怎么了?”
徐苍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转身朝着背后的羊肠小道看了一眼,将手机揣在兜里,低头沉默了半晌,才是向着老汉说道:“老伯,我不去县城了,我还是要去泸水。”
老汉一听,一拍大腿:“你个娃儿怎么就不听话呢,你不害怕啊?”
“我害怕啊!可是我还是要去那边!”徐苍擦了擦眼睛,大黑天在野外晃荡,换谁不害怕?可是更害怕失去至亲!老天爷给他了一次重来的机会,不代表还有下一次。
他说面对的困难很多,不能再有那种推三捡四的想法了。
老汉坐在驴车上沉默了好久。忽然,他跳下驴车,手里看上去攥着什么东西。等走近了,徐苍才是发现那是一把匕首。
老汉将匕首塞到徐苍手里,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娃儿,你心里藏着事情吧?”
徐苍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回答老汉的问题。有些事情他不想跟别人说。
老汉也没有打听徐苍隐私的想法,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徐苍,留下一句:“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什么时候能看到亮光你就到了。”
徐苍收起匕首,深吸一口气,好像背上压着的东西已经让他喘不过来气了。以前,他没有那种破釜沉舟的觉悟,现在该是让自己明白什么才是死中求生了。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可否认的是徐苍的天赋是高到吓人的那种,因而就算前世他被逐出蓝天航空的飞行岗位之后,后来还是凭借着通用航空这条路冲出121部。
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所以不知人间疾苦,可现在必须要知晓了,而且还必须掰开揉碎地细细品尝。
他也没有再说话,毅然转身朝着小道而去,如同一个孤独的勇者。
老汉就这么看着徐苍的背景缓缓融入如水的黑暗之中,最终消失不见。徐苍的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
人总归是要经历一些才能改变的!
......
翌日清晨五点五十,机组所住小酒店门口。
当班机长莫尚云穿戴整齐,身后跟着第一副驾驶和已经除掉领带和肩章的第二副驾驶以及一群乘务组。
在酒店门口停着一辆中巴车,正是负责将机组送到泸水机场安检道口的车。按照计划,发车时间是早上六点钟,可是临近发车时间,那个运控说的换上来的第二副驾驶还是没有出现。
早上出来的时候他还特地问了下酒店前台,得到的消息是昨晚没有任何自称是蓝天航空的人入住酒店。之后,莫尚云打电话给公司运控,得到的消息是至今还没有联系到那个第二副驾驶,彷佛这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第一副驾驶也知道公司派了个二副过来,可是都要发车了,还是不见人影。他也不知道是公司放了他们鸽子,还是那个二副在放鸽子。
眼看时间还剩三分钟,第一副驾驶忍不住了,走到莫尚云身边:“教员,要是六点人还没到怎么办?”
“人不够还能怎么办?”莫尚云面无表情地说道:“要是六点人还没有出现,咱们继续回去睡觉。”
说着,莫尚云看了眼手表:“还有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