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次日己时。
暖意遍洒整座沮阳城之际。
一辆三辕青篷马车在百余名精锐骑卒的拱卫下。
自燕王府护城河而出。
直奔沮阳城东城门而去。
三辕青篷马车车厢内。
许奕微闭着双眼斜靠于车厢软塌之上。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平放于小木桌之上的斩渊刀身。
脑海中则不断地沉思着陷阵营护安曲四卒身死一事。
于许奕而言。
此事仅仅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随着朝野内外局势的不断恶化。
在不久后的将来,定会有大量大量的王大营士卒马革裹尸。
然而。
越是一件即将成为常态化的事情。
在一开始的处理上便越是需要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
此事看似极小。
但于许奕而言却无异于人世间最锋利的双刃剑。
于内。
此事若处置妥当。
无论是王大营内的两万一千名士卒也好,燕王府属官也罢。
其心中对燕王府的归属感皆会呈数倍甚至于数十倍地增长。
而归属感在一定程度上可决定一支军伍乃至于一方势力的整体士气。
相反。
若此事处置不当。
则相当于为正处于蓬勃发展的一方势力埋下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祸端。
此祸端初时不显,亦无丝毫威力可言。
但随着势力的不断发展,亦或者随着势力的不断碰壁。
早晚有一天,这一不起眼的祸端,将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便为此理。
于外。
若此事处理不当,定会给他人留下‘人善’这一固定印象。
而人善者,自古皆被人欺。
一旦于外留下‘人善’这一固定印象。
再想打破这一固定印象,则需付出无穷大的代价。
于当下而言。
首当其冲的便是下洛城工坊安危。
而若是此事处理得当。
虽会对外留下些许不好印象。
但却能从根源上避免诸多麻烦。
许奕昨日于承运殿偏殿书房面见代、辽两地世子时,之所以会那般强硬。
其内未必没有出自于这方面的考虑。
至于是否会因此彻底得罪代、辽两王。
许奕内心深处并不在乎。
无他。
以其现如今的实力。
在‘规则’之内,其完全不惧代、辽两王联手。
甚至于有超五成的把握将代王许启自代王宝座上拉下来。
也正因此。
方才有了千两金、千两银、千副甲、万战马、万五谷一事。
至于‘规则’之外。
纵使代、辽双王联手伐燕。
其亦丝毫不惧。
甚至于其至少有六成把握令代、辽联军有来无回。
且随着时间的推移。
其获胜的把握亦将大大提升。
......
......
时近午时。
晴空万里无云。
沮阳城东,王大营外。
校尉辛思玄、屈宝田二人人手一把出鞘雁翎刀。
满脸寒霜地立身于营门正前方百步处。
二人目光如出一辙地始终死死地望着不远处的官道。
而在二人身后。
各有十余名原陷阵营中高级将领紧握双拳满脸怒容地笔直而立。
更远处。
数不清的王大营士卒自发地列成整齐的军阵。
如同凋像般一动不动地站立于原地。
自辰时消息传至王大营起。
至今已然近两个时辰之久。
那一个又一个虽大小不一,但皆整齐划一的军阵中无一名士卒脱离军阵。
哪怕再渴、再饿,亦是如此。
对于王大营绝大多数士卒而言。
他们在今天之前,连李长山、裴晋、关荣昌、毕福江这四个名字听都未曾听过一次。
更莫要提熟识与否了。
但。
未闻其名,不识其人又能如何?
于他们而言,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即可。
那便是死的那四人是王大营的人!是他们的袍泽。
仅此,便已然足够了。
时间于漫长的等待中一息一息地缓慢流逝。
然。
万余人之多的王大营内如同鬼蜮般死寂。
无人开口说话,就连细微的窃窃私语声都无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