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庆两位忠直老臣面前了。如若随侍的是东方朔等,那皇帝的神色,必然不会这样的淡定自若!
汲黯默了一默然,终于长身而起,郑重进谏:
“那么,请陛下传召霍去病时,一并将公卿诸侯子弟召入宫中,勿授他人以柄。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求贤之心,亦不可过于急切……”
这是忠直诚恳的肺腑之言。汲黯是太明白天子爱之欲其生的做派了,以现在的喜悦激奋,恐怕不日就将有匪夷所思的封赏。但卫青连战连捷,尚且还无人敢议论他的功勋,霍去病却不过是十一二岁的黄口小儿,实在不能堵塞众人悠悠之口。
既然已经有了剿灭匈奴的共识,朝堂上的风波当然愈少愈好。
天子微微犹豫,终于颔首:“汲公老成谋国。只是……”
至尊面上神色起伏,忽的有了一点尴尬。
汲黯嘴角稍稍抽搐,长叹一声:
“陛下已经传召霍去病了么?”
……是了,虽然看似从善如流,但这才是当朝的作风。天子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隐忍、锤炼、敲打,也不懂什么权谋诈术的锉磨和历练,一旦有了青目的人才,立刻便会将他拔擢于九天之上,赏赐无与伦比的荣光。
既然早已经在天幕中看到了霍去病的名字,至尊又怎么会忍耐到数年之后呢?胜利与荣耀当然是来得愈早愈好,来得太晚的话,喜悦也不那么痛快了。
不过,这确实有点伤老臣的颜面。皇帝尴尬一笑,随后轻轻拍掌。
垂于大殿之后的帘幕缓缓拉开,跪坐在帘幕后的稚气少年起身下拜,郑重行礼:
“臣去病惶恐,昧死再拜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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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中一片寂静。两位老臣神情愕然,怔怔看着霍去病俯首向自己问安,愣了片刻后才终于想起回礼,但彼此面面相觑,依然有些怔忡。
……说实话,汲黯石庆与卫皇后的兄弟并不熟稔,虽然隐约知道霍去病的名字,但终究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而已。而今亲眼看到这稚气未脱的小小少年,再想一想天幕中所谓“封狼居胥”的光辉,真正有不可置信的荒谬之感。
再看一看这张与姨母卫皇后有五六分相似的英气面容,错乱敢便愈为强烈了。
但无论如何,摧折匈奴圣地实在是令人不能不拜服的壮举。汲黯沉默片刻,向霍去病拱一拱手:
“霍郎君实在是天纵之才。”
霍去病叉手俯身,郑重感谢长\\者的赞许。皇帝负手旁观,却不觉笑出声来,语气激赏:
“难得,难得。霍去病,你要知道,汲公平生亢上刚直,从来都是不会轻易称许旁人的。千夫诺诺,不如一士谔谔,这样一句称赞,可胜过旁人的阿谀千倍万倍——也罢,汲公都已经开了尊口,朕更绝不能吝啬。霍去病,你想要什么赏赐?”
汲黯:…………
中大夫无语至极,险些在御前翻了个白眼
——陛下想要赏赐自己心爱的名将苗子,大可以坦诚布公,实在不必拿老臣来当什么幌子。
霍去病一板一眼,先向皇帝下拜谢恩,再向中大夫拱手行礼,然后郑重开口:
“臣未立寸尺之功,怎么敢领受陛下的恩赏?汲公的赞许,臣也实在愧不敢受,唯有惶恐而已。只是,只是——”
他犹豫片刻,终于目光灼灼,再也忍耐不住:
“只是臣念念不忘匈奴,实在想知道这‘封狼居胥’是个什么打法!”
这一句话真正是切中肯肇,实实在在的暗合君心。皇帝不由纵声而笑,声音喜悦而又清朗。
“好!”天子脱口赞叹,随后顾视两位重臣:“匈奴是朝廷一等一的大事,自然要时刻不忘。霍去病的志向,朕甚嘉之——两位以为如何?”
被又一次拖来当幌子的汲黯面无表情,俯首回答: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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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无语归无语,眼见皇帝袍袖鼓舞,真的如霍去病所请,调整“天幕”之时,汲黯心中还是大为震动:虽然皇帝并未细说,但这天幕天音绝非随手可得的俗物,必定要支付相当的代价。天子爱重长子,为太子换取天幕,倒也在意料之中;但以霍去病的身份,居然都能有这样的资格,那贵幸宠遇,就真正是匪夷所思,甚至超乎于卫将军之上了……
假以时日,整个朝堂都会笼罩在这少年的光辉中吧?
在汲黯复杂难言的心绪中,天幕字体缓缓变化,浮出了【封狼居胥——论霍去病征漠北之战】的大字。
当然,一如既往只是片段:
【……孝武皇帝元狩四年,汉匈迎来了彼此交战多年后不可避免的盛大决战,时年二十二岁的骠骑将军也走向了他人生最光辉的顶点。是役中,卫青获胜却放脱单于,李广失道自杀,张骞、赵食其问罪,唯有霍去病“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斩获匈奴首级七万有四百四十三级”,最后“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而还。
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