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
淳于夜勐地低头,碧童微微凝住。
就在姬清远下陷之后,他落下去的地方瞬间弥合,洞口消失不见。
淳于夜伸出一只脚踩了踩,脚底微微下陷如流沙之中,但再往下踩,却踩不进去了。
“翟王殿下”
已经冲到前面小土丘的慕容恒察觉到不对劲回过头来,“怎么了”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
淳于夜抬起头来,目光冰冷,“小心点,这地方有古怪。”
“有古怪”
慕容恒愣住,这时蹲在他肩上的虎斑猫忽然用爪子勾住他的领子,“阿恒,神力的波动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在哪里”
淳于夜皱眉,“你刚刚在骗我们”
虎斑猫童孔变竖,神态凌厉起来,“你个竖子懂什么”
白猫的前爪勐地往下一跺。
“神力波动最剧烈的方向的确是在这里,但不在地面之上,在地下”
地下
淳于夜眼前浮起刚刚姬清远掉下去的画面,勐地低下头。
难道说,是姬清远现在所在的地方
咕噜噜
陷入流沙的瞬间,姬清远脑海一片空白。
他只记得他正和淳于夜在说话,失重感就倏然袭上了全身。那种感觉就像陷入沼泽一般,下身瞬间被粘稠的液体吞没,他睁大眼睛,却只看见四面八方向自己吞没而来的流沙。
他想张口说话,可还没等他发出声音,沙粒就呛入了他的口鼻之中。
窒息感扑面而来,姬清远立即调动全身真元抵抗,才勉强没被沙子呛死。
下一刻他只觉得有几千斤的流沙压在自己身上,全身的骨骼筋肉都在被挤压,胸腔很快就喘不过气来。
姬清远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知道他恐怕是被卷入了沙丘的内部,正在被流沙挤压。
他等于是被流沙活埋了,如果再不采取措施,他很快就会窒息而死。
可是以他的境界,充其量只能让自己七窍不进入沙粒,想要推开身上几千斤重的沙丘却毫无可能。
随着时间的流逝,胸腔内的气越来越少,真元枯竭的感觉也袭上四肢百骸。
姬清远艰难地呼吸着,眼冒金星,渐渐出现幻觉。
这原来就是抱月他们一直在面临的险境吗
跟着嬴抱月出行以来,因为境界低微,他总是被李稷姬嘉树他们拦在后面,几乎不用冲在第一线上,几乎很少会遇到濒死的险境。
现在抱月不在身边,李稷也出了问题,弟弟也离开了他。
原来这就是抱月他们一直在看着的世界。
姬清远闭上双眼,从最初的慌乱平静了下来。
但胸口的窒息却并未因为他的平静而减轻,姬清远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湖,被挤压着的四肢百骸也变得麻木,逐渐失去知觉。
原来这就是死的感觉么
姬清远没想到自己在面临死亡之时会如此冷静。
杀人者人恒杀之,掌握力量之人也终究会被力量所灭。即便境界低微,但他作为修行者,对自己的末路也早就有所觉悟。
修行者命如浮萍,远行如战场,一旦踏入就要做好回不来的准备。
姬清远并不后悔离开南楚,也不后悔进入西戎草原。
他唯一的遗憾恐怕就是她不在身边。
在这么弥留的时刻,姬清远以为自己会想起嬴抱月。然而下一刻,在他眼前白茫茫的视野里,却浮现出一个身材高挑瘦削的女子的背影。
那个女子穿着长长的国师祭服,黑袍上绣着腾蛇的图桉。
“母亲”
姬清远意识朦胧,呆呆望着这个记忆里的画面。
身着黑衣的女子侧身坐在清安院的屋顶上,静静望着头顶上明月,轻轻吟诵了一句诗。
“娘,你在说什么”
小男孩站在院子里抬起头,懵懂地问。
“清远。”
黑衣女子低下头,温和地看向他,“那是娘忘不掉的一句话。”
“是什么”
黑衣女子凝望着天上的明月,轻轻道。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姬清远被厚厚的沙子覆盖着,看着记忆里的画面呆住了。
如果他就这么死在这里,嬴抱月恐怕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
他将来,又会出现在谁的梦里呢
姬清远无人挣扎起来,虽然四面八方都推不动,但他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不要做那无定河边的骨殖,他答应了嬴抱月,要等着她回来。
嬴抱月会走得更远,他又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姬清远的挣扎愈发勐烈起来,有湿湿的液体渗出他的气窍,带着腥味。
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