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溪说完, 便从床上起来,到桌前点亮更多的蜡烛。
他的背影高大而宽厚,已是完全成熟的男人,像一堵默默为她抵挡风雨的高墙。
言俏俏愣了一会儿, 才觉得两三年的时间, 总归会在人的身上留下不同的痕迹。
小九比原先更深沉、更稳重了。
也不知道小九眼中的她有没有什么变化。
言俏俏忍不住, 好奇地问:“小九,我这两年又长高了一点,你看出来了吗?”
“……”梁九溪点了一排蜡烛, 将屋内照得一片亮堂, 却罕见的有些迟疑, “……好像是长高了一点。”
虽说他确实没怎么看出来。
……反倒是别的一些特征变化十分明显。
言俏俏听了却很是高兴, 得意地晃了晃垂在床沿的细腿。
想起什么, 她往紧闭的门口看了看, 奇怪道:“不是说检查身体吗, 可是我没看见刘太医呀?”
梁九溪点完蜡烛,将熄灭的火折子随手扔到窗外,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
很快, 如水月光下,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出现在窗台下,正是崔公公和刘女医。
隔着窗,二人还朝屋内规规矩矩地行礼。
梁九溪这才道:“进来吧。”
言俏俏皱了皱鼻子, 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崔公公便撸了撸袖子,还算利落地从窗台翻进屋内。
落地后, 他又替刘女医把背着的药箱先搬进来。
言俏俏:“……”
她看了看很快到跟前来的二人, 又看了看一旁神色冷淡的男人。
刚进门时她还觉得奇怪, 到底小九是怎么偷偷进屋的。
梁九溪捏了捏眉骨,寻了椅子坐在一边,身上那股松懈懒意缓缓散去。
晃动的烛光映照在他身上,时而明亮时而晦暗,深邃难测的眼神瞥过来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满是警惕与审视。
因是避着耳目私下来的,所以没带太多人。
刘女医更是特地调了夜班,太医院那边也没留档。
崔公公帮忙打开药箱,刘女医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立即弯着腰到言俏俏身边:“言小姐,还请伸手,臣为您诊脉。”
屋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沉凝而严肃。
言俏俏拉起衣袖,露出雪白的腕子,却不自觉往竹马那边瞟。
小九在外人面前好生威严……和她私下相处时完全不一样。
其实从小时候起,他就不是活泼的性子,同龄人也并不喜欢他,只嫌他太过冷漠无趣。
只不过他习武习得好,所以没人敢招惹罢了。
但是他对自己却一直很耐心、很温柔。
言俏俏知道这是因为小九喜欢她,可是喜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梁九溪眼角微抬,将她偷看的眼神抓了个正着,缓声道:“俏俏,看大夫的时候要专心一点,不要看我。”
言俏俏挪开眼,心却乱了。
正在把脉的刘女医一愣,抬头看了看,又不敢说什么,只得更仔细去分辨。
因为事先不知病症所在,所以刘女医反复诊了三四次脉,以尽可能减小误诊的可能性。
时间久了点,梁九溪看向搁在桌上的几张纸,是言俏俏下午在仙鹿苑的白鹿观察记录。
他现下也没别的事,便随手拿起来翻阅。
言俏俏想起白鹿焦躁撞树的事,忙道:“小九,我下午原本有事找你的。”
刘女医的手抖了一下。
按规矩,直呼陛下的名讳已是大不敬,像小九这样的小名,怕是只有先皇之类才有资格唤吧?
但包括新帝自己在内,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梁九溪手里的宣纸发出声响,抬眼:“找我了么?”
“对呀,但是我被拦住了。”言俏俏点点头,“原本我要跟你说白鹿的事,喏,我都记在初稿里了,你现在看也可以的。”
梁九溪扫着纸张上的字,还能分出心神来问:“可是黑甲兵把你拦住了?”
不说还好,他一说,下午被黑甲兵呵斥的那点委屈再次冒了头。
言俏俏鼻子一酸,又有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