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近来都是大晴天, 到了晚上,夜空中星河明亮,似一盘散落的大小明珠。
加上薄雾似的月光, 夜里不算黑暗,即便不提灯也能分辨道路。
不管季望山与陛下实际关系如何,他眼下仍是梁氏复朝的功臣之一。
崔公公亲自将人送到云机殿门口, 面带着笑容:“季公子, 咱家不能离陛下太远,恕不远送。但这大晚上的, 出宫的路还长,我让小筝子送您?”
“多谢公公,不必了。”季望山颔首, 俊秀的脸上带着股书卷气, “借季某一盏灯就是。”
崔公公也不勉强,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灯笼, 递给他:“那季公子慢走。”
季望山接过, 却没立即走,而将手掌拢在灯笼外,垂眼瞧着内里燃烧的蜡烛。
暖黄色烛光映照在他脸上, 显得那本就温润的眉眼越发谦逊有礼, 语气也是温和的:“崔公公, 季某思来想去,还有一事不明, 望解惑。”
“请说。”崔公公顿了顿, 笑说, “不过咱家是粗人, 若答不上来, 还望季公子莫要怪罪。”
季望山道:“没记错的话,那名刺客午时之前来过一次,但那会儿陛下不在云机殿,她被黑甲兵伤到手臂便逃了,可有此事?”
崔公公眼里闪过些许惊讶:“确有此事。”
不过这件事才发生不久,更不曾往外宣扬,季公子人都不在宫中,是怎么知道的?
季望山清楚他在想什么,却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只继续问:“既然有前车之鉴,那云机殿附近难道没有加强巡守吗?”
“陛下的安全是重中之重,自然有所警惕。”
季望山微微笑了,温和道:“有所警惕,是指刺客潜入殿中才抓获?”
听到这儿,崔公公总算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上午刺客来扑了个空,云机殿外早就严防死守,只要对方胆敢再次冒头,必能一举拿下。
实际上林琅离开迎安殿没多久,影卫就将消息传了回来。
至于为什么还能让人进了云机殿才动手……
崔公公干笑两声,直接道:“季公子,您是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来这是陛下的意思。”
先前召贵女进宫,是为了替言小姐打掩护。
今夜一样,原本早就能将刺客抓起来的,是陛下看到跟在后面的言俏俏,才临时改变主意,撤走了黑甲兵。
他以为季公子追随陛下多年,应该比自己更了解陛下的性子,没道理猜不出。
果然,季望山没有否认,只是提着灯笼半转身,望向无边的夜色,面容一半隐入黑暗中。
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杜生误月。”
崔公公眉头一跳,充耳不闻地低头:“季公子,陛下说了,今夜无事。已经这么晚了,您快些回吧。”
季望山没再逗留,独自沿着宫道离开,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
小太监挠了挠头,疑惑地问:“师父,杜生误月是什么意思?”
崔公公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杜生误月》是京城寻芳楼最出名的一折戏。
讲的就是杜生进京赶考、日夜兼程,路上却被月色吸引,因此耽误行程,没能赶上秋闱。
故事简单,毫无精彩可言,但这出戏出名的本来也不是剧情,而是戏中扮演“杜生”一角的名伶鸣月。
季望山此时忽然来这么一句,必不可能是在回味戏曲。
那么谁是杜生,谁又是月色?答案显而易见。
同是新帝心腹,比起钟七娘对言二小姐的尊敬与亲近,这位不入官场的季公子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但这都不是他该操心的,崔公公只能当作没听见。
*
夜深人静,床幔外偶尔传来烛芯炸开的哔啵声。
那张被许多人惦记的龙床正被言俏俏睡在身下,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眼,脑海里便是男人胸前若隐若现的红痕。
随着年龄增长,人的外貌性格或许都会发生变化,但若无外力,胎记不大会改变。
小九的胸口就有那样一块三四寸长的红色胎记。
言俏俏翻了个身,她记性一向很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九胎记时是自己十岁那年。
那时他十四五岁,正是如青翠竹节向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