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
众命妇在掌礼太监的长啸声中跪地, 对着固伦福阳公主,即当今皇上的二公主长跪叩拜。
其实这样盛大的丧仪已经逾矩,是不该对一个公主所行的, 即使是被追封为固伦公主。清朝公主封号是在出嫁前才封的, 二公主尚未谈婚论嫁, 故而未定品级和封号,死后才被追封为固伦公主。
当今圣上一共只有两个女儿, 更偏疼幼女, 奈何幼女早逝, 故而一时昏头给了远超品级的丧仪,虽然有大臣上奏, 但是见圣上那般感伤,不怕死的人都被圣上撸了官职打发回去, 故而也都不敢再进言。罢了, 逝者已矣,丧仪再隆重也不为过。
比起争这些虚名, 还是他们实打实的权力更重要些。
庄严肃穆的丧仪之后, 命妇们哭灵完便要离宫还家。
有个贵妇低声对着妯娌道:“方才可看见皇贵妃的脸色,惨白得要晕过去了, 太可怜了。”
“皇贵妃到底只有这一个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不是如此嘛。”都是做母亲的人,看着也有感同身受之感。
旁边那个贵妇可不认可:“那可是皇贵妃, 圣眷浓着呢,就是没了个女儿也不会失宠。不像我们, 整日里攥着爷们、孩子和财富。”
“可那还是孩子啊, 而且像我们这样上了年纪的妇人, 和夫君的关系不是基本都靠着孩子来维持吗。没了孩子,和夫君说话的由头都没有。”那个年长些的妇人就有些惆怅,“虽然皇贵妃依旧保养得极好,都三十岁了还那么年轻貌美,可男人不都是看脸的吗?红颜未老恩先断,哪怕万岁爷为了皇贵妃已经不进后宫快十年了,可谁能保证……”
“唉,可是有这些年的独宠也已经够了,那可是皇上!像我,进门不到一月,就因为小日子,夫君就去了通房屋子里。”虽然人人口里都说这要“贤良淑德”,可谁不愿与夫君一双人呢。
顺治年间的董鄂妃,再如何受宠,也不耽误顺治爷和其他妃嫔生下子嗣;可自万岁爷登基以来,就从未有这样的事。便是传闻康熙爷多次想整治皇贵妃,治一治她这“狐媚”的名声,也都被万岁爷压下去了。到底万岁爷大权在握,又有军权和武器,故而太上皇也稍占下风,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太上皇就开始去各地微服私访去了,更少沾染万岁爷后宫事宜。
可实际上,还是女人更懂女人。
她在年节之时曾见过人群中的皇贵妃,玉一般的美人,端的是温柔高贵,嘴角噙着笑,待人温和有礼。像她们见过的得宠的妾室,哪怕再老实的人,偶尔也会泄出一丝自得的情绪。可皇贵妃见着皇后从来都没有这般情态。
尤其是说句不当讲的……
皇贵妃娘娘见万岁爷的眼神和见她们也没甚不同,二者之间似乎也是万岁爷剃头挑子一头热——呸呸呸,谬言谬言!
贵妇不敢去想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只能转头说其他话去。
*
碧儿扶着哭着抽噎的元夕回到床榻上,安抚道:“娘娘缓缓,你也知道的,咱们公主不是……您还是要注意身体。”
元夕本来是抱着演戏的心态去的,可到底未来难以捉摸,看着瑚图里的牌位,听着其他人哭灵的声音,她又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复杂的感情交织,再加上对未来的担心,一哭就停不下来了。
一开始只是做戏,结果却动了真情,越哭越心酸,这些年的心酸和抑郁仿佛借着这由头一气全哭了出来。
“怎么还在哭。”胤礽走进来瞧见的便是碧儿捧着茶碗求元夕止泪用水的情形,当即皱眉上前拿过茶碗,眼神一瞥,让碧儿出去,他则坐在元夕身边,手便自觉搂了上去。
元夕扭头不去看,自己止住哭声,强硬着嗓子道:“没事,只是思念瑚图里罢了。海事危险难料,儿行千里母担忧,自古如此。”
“她已经大了。”为了让瑚图里死亡这场戏令人信服,他给了这场最盛大的葬礼,破天荒的让朝廷命妇去跪皇室公主,在众人的不满和骂声中,正好让瑚图里悄无声息地离场。
若是未来之事能成,此举就会被盛赞,成为美事、典故。
若是不成——他确实要想到最难的结果,那就要安排人收回海外之地。
“我已经为她铺好了最好的路,瑚图里自然也不可能不承担任何一点风险。”
只是当地即使叛离大清,即使他们的军队去往那片土地很是遥远艰辛,但是一旦船队去了,必能拿下。毕竟当地人烟稀少,这些年零零散散送过去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上万青壮年和女眷,搞基础建设尚可,可抵御军事终究也是螳臂当车。
这些年瑚图里自己命人再组建了人去,不过人数也不多,那片土地上,便是加上土著,男女老少至多也不过五万。这样的力量,勉强就是个小镇,算不得什么。
只是胤礽不会对元夕说这些,他知道,他已经把元夕养成了笼中鸟。
哪怕她再向往外面的自由,再向往外头的日子,可实际上,她已经没有了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