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好命被抓了。
原因很简单,抢粮,抢财,所以被官府后来的人抓了。
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光,总觉得自己能占便宜,现在犯了法吧?
几个小吏,轻松就把几百号村民控制住了。
那之后,他们甚至都没有经过审判,直接就宣布了判决。
全家株连,流三千里。
张好命差点晕过去。
但没等他晕过去,他们就已经被拴上了绳子,全家流放。
他没敢反抗,只能老老实实和牛马一样,被牵着离开了。
因为是自己犯事在先,张好命和所有村民一样,都没敢反抗,只是依然一脸凄苦的被拉着走,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和家里的老太婆,还有那几个儿子,以及琢磨着出嫁的女儿,都一起被流放了。
只有两个成亲了的儿子,已经分家出去了,没有被株连,也算是一点慰藉吧。
好歹香火留下来了。
张好命,这辈子就没好过命,就这么被拴着,和所有人连成一排,被前方的灵兽牵着,排成浩浩荡荡的一列,跌跌撞撞的冲着远方走去。
从澧州境内出发,翻越几座山,在痛苦和干渴中走了整整两天。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但这只不过是他这辈子做的诸多蠢事之一罢了,张好命早已学会习惯和接受,不管合理不合理。
或者可以说……只要发生了,那就是合理的。
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他对别人,比如他卖女儿,偷东西,抢地主,都是一样。
张好命也不是什么淳朴人,淳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蠢’,他可精明着呢,虽然这份精明把他送进了这场流放队伍里就是了。
但第二天晚上,在边境线附近,在一个前方那头灵兽的带领下,队伍终于翻过了一个山头,沿着小路来到一个小农庄。
到达那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农庄看起来就好像山川上那些层层叠叠岩石中的一块,一点都不起眼。
他们已经连续赶路了两天,哪怕是有功法在身,张好命和他身边的那些同伙们,整整几百号人也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
张好命衣衫褴褛,没穿外套,膝盖以下被泥巴给打湿了,显得格外狼狈。
“就在这里休息,所有人,睡一晚上,明天继续赶路。”带领着流放的那个小吏吩咐道,然后从那个类似蜥蜴一样的灵兽身上爬下来。
他一直坐在上面,坐了两天,坐的腰酸背痛的,现在他要好好躺躺了。
至于那些走了两天两夜,滴水未进的农民?
他们皮糙肉厚着呢,这不是给他们休息了吗?一帮受了刑的流民,还想有什么好待遇?
这个农庄似乎是专门承接农民的,里面早就已经有人了。
张好命被带着,关进了农庄的地窖中,蜷缩在潮湿发霉的稻草上。
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从护栏往外看,连星星都看不到。
他勉强支撑着坐起来,用膝盖抵着下巴,朝手指头哈气,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此刻,张好命对自己的遭遇仍未感到惊讶。
他对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质疑或反抗,只是依然满脸愁苦,他也不知道苦什么,只觉得苦。
“吃饭了。”外面传来一个老妪有气无力的声音,她应该是这里的厨娘,很显然干了很久了,已经干到如今这个年纪。
可以看见,在外面吊着一口老旧的黑锅,这老妪从锅里舀了一些汤,分发到一个个碗里,装在小车上,一个跟一个的发。
汤很烫,但味道寡淡,这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骨头熬成的,汤可能已经不断加水熬煮喝干几百次了,变成了某种似乎是汤,但和热水一样的神秘液体,反正是喝不出盐以外的味道,里面有一些杂豆,提供了宝贵的热量。
吃饭的时候,身上的气血有了营养的供应,不断冒出热气,身体依然打着冷战,不过也渐渐暖和起来。
哪怕是在百越,农民们接触不到什么太好的功法,但依然具备坚韧的体魄,他们确实很皮实,耐得住折磨。
尽管汤被熬到水一样寡淡,而且没有光,一片黑暗中,张好命还是能感觉到身边有其他人,他们互相之间挨得很近。
这片地窖的这里的空间刚好容得下他们两人一起躺着,虽然张好命看不到他,但至少空气变得暖和了。
两个人虽然都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但他们都没有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也没必要,张好命没有交朋友的兴趣,他的话也不多,只是摆出一副习惯性的愁苦脸。
只是,表情虽然一如既往的愁苦,他心中却没什么感触。
愁苦只是习惯而已,他早已麻木。
动物不会觉得茹毛饮血是痛苦,不会觉得风餐露宿有任何问题,张好命也一样。
有句话叫:“如果我不曾见过光,那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张好命就是这样,他可以忍受黑暗,并且……一直忍受,就是因为他不曾见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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